皇帝陛下驾崩了。
上圣皇太后因悲痛过度,也随陛下而去了。
君父和圣母在这同一天离世,注定今日将会是整个大明最沉重悲痛的日子。
朱见深跪倒在地上,这初春的二月,天气格外冷得渗人。
他此刻只能略显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来到大明王朝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由内到外地感到手足无措。
因为,他心中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
“这就要……做皇帝了吗?”
正当这个满朝文武都为之哀伤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殿下,请殿下节哀,以国事为重,遵从先帝之命,于灵前即皇帝位,上承宗庙,下安百姓!”
兵部尚书于谦率先回过神来,收拾起悲伤情绪,一头跪倒在朱见深身前,朗声高喝道。
毕竟这就是他于谦,“社稷为重君为轻”是他毕生坚守的理念。
经过他这么一嗓子,先前还沉浸在悲痛的文武百官纷纷反应了过来。
王直、胡濙、高谷等巨头纷纷跟上,依次跪倒到了太子朱见深身前。
“请殿下以国事为重,于灵前即皇帝位,上承宗庙,下安百姓!”
一名名九卿大员接连齐齐发声,似乎朱见深此刻即位,比什么都重要!
有了九卿大员的带头,群臣按次序等级排列,尽数跪倒在了朱见深身前。
“臣等请殿下以国事为重,于灵前即皇帝位,上承宗庙,下安百姓!”
见此情形,苏醒过来的吴太后,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对朱见深开口道:“太子,社稷为重!”
“即刻前往奉天殿,传诏在京文武百官叩拜新君,正君臣名分!”
吴太后虽然从不过问外朝朝政,但她也很清楚,眼下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帮助太子朱见深稳定局势,即刻即位称帝,以正君臣之名!
虽然,太子朱见深并不是她的孙子,但是这个太子是皇帝儿子挑选培养出来的,总归还是有着那么一丝情分。
更何况此刻南宫还有一个太上皇朱祁镇蠢蠢欲动,要是不尽快让太子即位称帝,一旦被朱祁镇抓住机会夺回帝位,那她们这些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吴太后发话了,命朱见深前去奉天殿,接受百官朝拜!
“请殿下于灵前即位!”
胡濙、高谷等巨头再次发声,态度不容拒绝。
以正君臣名分,这一点很重要,也必须进行!
朱见深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很难说出一句拒绝的话语。
毕竟那张龙椅,从他朱见濡来到大明之后,便一直垂涎良久。
却是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么一天,他朱见深也有害怕的时候。
呵,还真是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啊!
眼见太子殿下还在愣神,礼部老尚书胡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开始操持即位流程。
司礼监掌印太监舒良手捧印玺,兴安成敬等内廷大珰一拥而上,为太子朱见深披上崭新的绛纱龙袍与通天冠冕,随即百官便簇拥着朱见深前往奉天殿,另有人前去通传所有在京的官员。
如此这般,约半个时辰之后,朱见深头戴天子十二疏通天冠冕,身穿天子绛纱龙袍,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一步一步登上了奉天殿的御阶,朝着那张至高无上的龙座走去。
在方才准备等待的过程中,老尚书胡濙也低声地为新君解释了一遍,眼前这次百官朝拜的意义何在。
先帝崩逝,新君即位,需要走完三个流程。
第一步,灵前即位,接受百官朝拜,这是权力交接过程,新君成为“代理皇帝”。
第二步,举行登基大典,这是身份合法过程,大典完毕新君就彻底坐稳了那张龙椅。
第三步,改元建新,定下年号,这是打出政治旗号,向整个天下宣告,从此旧时代结束,进入一个新君执掌的新时代。
按照这三步走的既定流程制度,朱见深现在走的便是第一步,于灵前即位,接受百官朝拜,成为“代理皇帝”,以正君臣之名。
至于登基大典不过只是一个仪式,一个宣告天下的仪式,毕竟华夏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对这些礼法祭祀异常看重,更何况是即位称帝这等最重要的大典!
其实在登基大典以前,新君就已经受百官参拜,被京官奉为大明新君了。
先贤有云:“唯名与器,不可假人!”
所以朱见深现在也没有含糊,该走的流程一步也没有少,一步也不会少。
毕竟他如果不坐这个位置,那就只能便宜了朱土木那个垃圾!
老子就算是昧着良心,也要把这张龙椅牢牢坐住!
朱土木你个垃圾,等着老子去焊死南宫宫门吧!
此刻满朝文武都很是期待,下意识地抬起了头,都想要亲眼见证这神圣而又庄严的一幕!
只要太子朱见深坐在这龙椅之上,百官随即进行三拜九叩之礼,如此过后,这方江山便换了主人,大明王朝便迎来了一位十一岁的新君!
朱见深也没有令他们失望,怀揣着沉重的心情,毅然决然地坐了下去!
但是,他心中却是有些惶恐,有些不安,以致于不断用锐利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满朝文武。
此刻朱见深很是想要知道,这方朝堂之上,究竟有几人,真正看得起他这个大明新君,又有几人,不过是在逢场作戏!
灵前即位,百官朝拜,以正君臣之分!
“拜!”
陡然间,司礼监掌印太监舒良发出了一声尖锐高喝!
满朝文武闻之身子一震,随即收拾好纷杂的情绪,朝着朱见深这位大明新帝,行三叩九拜之大礼,并且齐声喝道:“臣等叩见陛下!”
刹那之间,朱见深只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忍不住抬头挺胸,双目凝视前方!
天地,仿佛在这瞬间,都失了声!
此刻,朱见深就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受百官朝拜!
原来,这就是大明天子!
原来,这就是大明皇帝!
原来,这就是大明帝王!
天子天子,受命于天,代天牧狩!
这种主宰天下万民生杀予夺的感觉,真是令人迷醉!
天子受命于天,一切礼乐(政令)征伐(军令)自天子出!
君权神授,神圣不可侵犯!
即是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