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算盘”张九!
这位可是京师里赫赫有名的账房先生。
张九能左右开弓打得一手好算盘,不管多麻烦的账目,只要请了他来,保管能够做好。
王富贵还记得,他当初花重金请来了张九,这位喝着茶翻着账目理理思路,然后“噼里啪啦”地一通算盘打下来,做的那假账与真账竟不差分毫,当时自己还称赞其不愧为“鬼手算盘”!
可是,这他娘地少年天子只是看了一眼,不但发现这位账目做假,还一口道出了自己等人的贪腐数额!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那“鬼手”张九被抓了?
王富贵满脸惨白,李文博瘫软在地。
见此情形,哪怕不用去查证,众人都知道皇上没有说错。
但是这太离奇了吧?
难不成皇上先前就调查过军器局的贪腐案子?
高谷有些幽怨,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不是成了大冤种吗?
少年天子故意骂自己一顿,然后提醒自己前来巡视军器局,最后借自己之手掀开这场贪腐大案……
“皇上,您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唔……朕自幼喜欢看书,从古籍上面学到了一种记账方法,不管是什么账目都可以立刻变得清晰容易,一目了然。”
朱见深淡淡开口道,他只能找了个古籍的托辞。
只是纵然找了这个说辞,也很难令人信服。
什么样的古籍,还能记载这么高深莫测的算账方法?
高谷只能相信,他这回真是被少年天子当枪耍了,狠狠收拾了一回!
不过军器局负责锻造军器装备,少年天子想要整顿军器局,出发点是好的,但不应该如此行事!
高谷一向直言不讳,当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眼下边境不安,各大军镇都在索要军器装备。”
“如果军器局停摆一天,那就意味着边境将士拿不到趁手的武器装备,到时候一旦蛮夷寇边扰境,他们就要拿出性命去拼杀……”
高谷这话不假,也不是为了维护谁,而是从实际出发。
将士们手中连武器装备都没有,还拿什么保家卫国?
这就是高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但是朱见深并不能认同他的看法,或者说他这说法太过片面了些。
高谷这是典型的文人高官思维,只知道看结果,从结果就事论事,从来不会会关注过程。
他所着眼的都是宏观的问题,却不知道宏观条件需要微观基础。
“高卿家,你可知军器局每月消耗多少铁料?消耗多少铜料?”
面对这个问题,高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先前可是内阁首辅兼工部尚书,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精力去关心工部下辖的军器局每月消耗多少铜料铁料,这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嘛!
就算他现在被逐出了内阁,只是任职工部尚书,高谷仍然有着工部政务需要处理。
若非少年天子的提醒,他今日根本就不会前来巡视这军器局!
“那高卿家可知军器局一月生产多少成品军备?”
“高卿家可知军器局一月废品率多高?”
“高卿家可知工匠的生活水平如何?”
“高卿家可知匠人做事的态度是否认真?”
……
面对少年天子一连串的质问,高谷都是下意识地摇头。
就在他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朱见深终于轻笑道:“高卿家,你可是工部尚书,连自己部门内的事务都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这就是卿家口中的‘贤才干吏’吗?”
高谷闻言一怔,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正如少年天子所说,他高谷乃是工部尚书,而军器局隶属于工部管辖,结果他这位工部尚书对军器局事务半点不懂,那他高谷整日在忙什么,又称得上是什么“贤才干吏”?
高谷茫然,愣在了原地。
正当这个时候,一声清喝传了过来。
“皇上,所谓术业有专攻,莫说高大人,即便臣等也精力有限,做不到面面俱到!”
扭头看去,只见王直、胡滢、王翱、李贤、于谦等六部九卿正联袂而来,出言之人正是天官王直。
六部九卿都来了,再加上一位少年天子,这等场面寻常人一生都见不到一次,偏偏王富贵与李文博二人对此彻底绝望了。
他们最后的希望,或者说心里那丝侥幸,不过是收了自己钱的主事罢了,哪里能与眼前这些达官显贵相提并论!
朱见深对六部九卿的到来并不意外,因为这是他命人去通知的,邀请这些巨头大佬前来看一出好戏!
“王卿家此言差矣,若是连自己分内的工作都做不好,那何谈什么治国安民、造福一方?”
军器局隶属于工部,这自然是工部尚书高谷分内的工作。
现在军器局出现了贪腐案子,高谷这位工部尚书难免有失察之责!
王直脸色微变,感到有些棘手。
他自认为了解这位少年天子,所以早上离开皇宫后,就做好了迎接少年天子反击的准备。
结果不成想,少年天子的反击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还是借用了高谷之手,把这位曾经的高大学士当枪使!
“皇上,军器局内是否有人贪腐,还需要查证!”
“臣请皇上将此案交由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三司会审,查验武库司,彻查整个军器局!”
听到这话,朱见深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直,暗道“姜还是老的辣”!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组成的三司会审,原本代表着大明朝最高法律权威,可是现在反倒成了文臣集团用来限制掣肘大明皇帝的工具!
一旦真个松口,将这案子交给三法司,那也就意味着将这案子交给了文臣集团。
到时候文臣集团怎么审理,最后审理出个什么结果,都是他们说了算。
当然,朱见深这位天子也可以派遣锦衣卫从旁监督,确认这些人是否在案件审理中动了手脚。
不过那样太麻烦了,没有这个必要。
朱见深扭头直视着王富贵,轻声道:“军器局大使王富贵,军器局副使李文博!”
“朕现在给你们二人一个活命的机会,老老实实地说出你们这些年的贪腐行径,朕可以饶你们一命。”
“当然,你们二人也可以选择不用,那朕只好将你们打入诏狱,交给锦衣卫严刑拷问了。”
诏狱!
锦衣卫!
听到朱见深这话,王直暗道一声不好。
王富贵与李文博二人更是恐惧万分,身体更是抖若筛糠!
还未等王直出言阻止,二人便争先恐后地说了出来,尤其是因何补缺坐上这个位置,又在贪腐受贿之时贿赂了何人。
六部九卿尽皆变了脸色,恨不得堵上这二人的狗嘴!
这一次,他们又输了,败在少年天子手中,而且输得很是难看!
可谓是……颜面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