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苗晓妮的情况,付锄声也不愿意让我在万象多待。
他替我买了一张万象飞大理的机票,然后他让几个黑西服开车送我到万象机场登机。
登上飞回国内的飞机,中午时分,我正式抵达了大理。
不知为何,我这边刚一落地,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就向我涌来。
手提着行李箱,我扶着墙,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无力的感觉来的太过汹涌,我甚至连走路都不敢走了,怕自己会无缘无故地晕倒在机场大厅。
两个机场巡逻的兵哥发现了我的异常,他们扶着我,然后,我让他们先带我到机场的快餐食品店里坐一会儿,休息休息……
就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敦雅公主的声音遥遥传来:“薛医,我能感受到,你的状态好像不对劲~你……你是中了巫术?”
我这一刻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就无法给敦雅公主回话。
所以我只能听着她对我一句句地说着:
“薛医~你想想,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一些很特殊的人?就是那种故意在你面前做出特殊行为,其举动有些类似于下咒、跳神的人。”
“你要是确定了某个人,那么你不用回答我,你只需要把他对你施术时的行为想想清楚,然后,你将那人曾对你做出的所有举动,都对着一只动物做一遍。”
“我说的这种办法,对你来说一定是有用的,因为你本来就是是乩童,你有能力将所有的精神类咒法转移到别处,你要是听懂了,你就赶紧试一试……”
敦雅将这些话说完了一遍,她生怕我听漏了,就继续循环第二遍、第三遍。
苦于无法集中精神去回应她的话,所以我只能挺着疲累的身子,眼睛往外看,我准备寻找一只靠谱的动物。
可这里是机场大厅内啊,猫猫狗狗之类的宠物肯定是进不来这里的。
没办法了,我举起拳头,使劲的锤了锤脑袋,好让自己精神些。
然后我拽着自己的行李箱,鼓足了一口气,闷头就往机场大门的走。
刚走出拥挤的大门口,我正要抬头张望四周,寻找宠物。
这时,一个肤色较黑的圆脸女孩忽然伸出手,她主动替我拎起了行李箱。
然后她冲我笑了:“薛医,你怎么不吃我为你准备的早餐呀?”
我这头脑本就晕乎乎的,现在有人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就去看她的脸。
我马上就惊期起来: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她,为何拥有着鱼鳞纹理般的奇异眼瞳?
啊~我好像在哪见过这样的眼睛……
可是在哪里呢?
我还是睡吧……
睡醒了,我就知道在哪里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全然不知。
躺在床上,我脑仁很疼。
在秘密迷迷蒙蒙的状态下,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自己的眼睛。
我这精神一回来,鼻端立刻就闻到一股烧焦泥巴般的古怪气味。
“唔!什么玩意?”
我被这股子怪味,呛的简直要闭过气去,我就扯开干哑的嗓子,大呼小叫。
手脚一顿乱踹,简易木床上的厚被子被我踢到了床角。
吱嘎……
兴许是我的声音惊动了屋子外面的人,小土屋的木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那生着厚厚锈斑的铰链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我立刻皱紧了眉头。
迎着光亮闯进屋里的人,是一个圆脸的黑肤女孩。
我从她那双特殊的鱼鳞纹理眼眸中,读懂了她的身份——她,就是我在机场门口遇到的那个女孩。
她手里端着一只白瓷茶杯,她站在我面前,用那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看着我,笑了一下:“你的眼睛在说话呢,嘻嘻~你是在怕我吗?”
我现在那有兴趣跟她说笑?
我便冷着脸,直接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女孩的洁白牙齿咬住了下嘴唇,她用嘴巴吸气,发出了‘丝丝’的响声。
我见到她又出怪样子,我警戒之心大起,就爆喝一声:“你又要给我使什么邪术!”
这下,轮到这个女孩惊讶了。
她眼珠儿往脑门上方瞅了瞅,最后她面露不悦神色:“什么邪术啊,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之前只是趁你精神疲劳之时,小小地催眠了你而已,你这次的深度睡眠维持了两天两夜,你现在的精神肯定养的特别充足——所以事实都在这摆着了,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怎么能骂我呢。”
我被这个端茶递水的女孩埋怨了一句,我有点不信,就先集中起精神,尝试着呼唤敦雅公主的名字:“敦雅?”
“嗯~薛医~你醒了吗?”
敦雅公主的回话依旧是很遥远的状态,我估摸着,她还处于被禁足的状态。
“敦雅,我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感应啊?”我直接问出了我最关心的话题。
敦雅公主的回话有点迟疑:“你有发生了什么吗?我这边没觉察出你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变化啊,我只以为你是在休息,就没打扰你……”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没事了。”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我这边也松了一口气。
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这个黑乎乎的女孩身上,我抿了抿嘴唇,直接绕过了刚才那番不愉快的交流:
“我叫薛医,这你已经知道了,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再有,我这是住在哪儿?”
这个女孩先伸长了手,将她手里的水杯递给我。
之后,她说了说这边的情况:“我叫苗小苗,是黑衣苗寨的人。你是乩童,你应该听说过黑衣苗寨的名头。”
我确实听说过黑衣苗寨的名头,但这跟我的职业没有什么关系,我是听付锄声说的。
不过这句心里话没必要说给苗小苗听——我若太诚实,她会觉得我阅历太浅,而看不起我。
我点头之际,觉得嗓子里有些干涩,就想喝一口她递给我的水。
可水杯凑到嘴边,我又想起了付锄声曾经的提醒:‘薛先生先把早餐扔掉吧,可别因一时嘴馋,中了那些黑衣巫师的蛊。’
是啊,那份早餐若不扔掉,我说不定真的中了那个男服务生的蛊。
而现在,这个苗小苗也出身于黑衣苗寨,那她递给我的这杯水里,会不会也有蛊虫呢?
身在外地,不可不防啊!
我不动声色地将水杯落在桌上,然后弓着身子,开始穿鞋。
苗小苗好像没注意到我这边的防备行为,她还在笑着介绍她们黑衣苗寨呢:“你既然听过黑衣苗寨的名头,那咱们的话就好说了~你看,你现在住的小屋,是一间处于苗寨边缘的守林屋子。”
“我们黑衣苗寨不让外人随便进村,所以我只能把你安置在这里,然后让大黄守着你,嘿嘿~大黄!”
苗小苗的话说到最后,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汪汪!”
一只流着口水的狗头探进了门里,像是打招呼一样的吠了两声。
可这只狗很懂‘礼貌’,它的前爪没有踩进屋里的地面,它只是把狗头伸进来而已。
嗯,看到了这只黄狗这么听话,我对苗小苗本人的感觉,也因这条狗的存在而转好了一些。
此时,我已经穿好了鞋子。
我就站起身来,问她:“你还没说,你带我来你们黑衣苗寨是想干嘛呢。”
“嗨呀~族老他们让我带你过来的,他们不想对你干嘛,他们是想通过你,接我姑姑回家。”苗小苗说着话,她先一步走出了这间狭小的土屋子。
我矮着身子弓着腰,低头走出这低矮的门楣,然后我看到了外面的广阔世界。
一眼望去,平时所的汽车、电线杆……这些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能看到的满眼景象,皆是葱葱郁郁的绿色生机。
可眼前所见的一切固然是舒心,但我鼻子里闻到的怪味,却更加浓郁了。
“苗小苗,你们这里都是些什么味啊?怎么这么难闻?”我往四周看了好几眼,我也没看到有人在烧火,我就奇了怪了。
苗小苗吐了吐舌头:“还能是什么味儿呀,有人在烧炭呗~”
得,人家本地人烧炭呢,我就算是不想闻,我也不能多管闲事。
“这附近的小镇远不远,我好几天没吃饭了,饿着呢。”我现在啥也不想打听了,只想安安稳稳吃顿干净饭。
结果这苗小苗的回答出乎了我的意料:“你没那么饿吧?你昏睡的这两天,我还给你灌流食来着,灌了两三次呢!”
我眼珠子都瞪圆了!
她……她还给我灌过流食?
那她有没有趁机给我下蛊?
我的天,我这么想过之后,怎么感觉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了呢?
可我盯着苗小苗无辜的黑眼睛,我又实在无法把那些坏事跟这样一双还算‘纯净’的眼神联系起来。
当然了,这‘纯净’之说,只是指代眼神,而不指她那颇具花样的眼瞳。
我这边思绪乱了好一阵,最后,我也是无奈了——她喂都喂完了,那里面就算是有蛊虫,我也已经中了蛊,这时过境迁之后,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我就转回到屋子里,先把那杯不凉不热的水一口喝干。
此一举动,只为解一下口中的干渴。
苗小苗看着我喝水,她站在门口,贼兮兮地笑了:“哟~刚才还写了满脸的质疑,连我给你的水都不敢喝——现在一听说我给你喂水喂饭,你怎么立马就变了呀?你有本事一直硬气啊~”
被她点破了心思,我一点也不尴尬:“出门在外,心有防备也是理所当然的,你难道没闯过江湖吗?”
“姑奶奶闯的江湖你比多多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个熊样儿了~”
苗小苗翻了我一个大白眼,然后她转身,顺着草丛里的一人小道往外走。
那只黄狗见苗小苗走了,它冲我甩甩尾巴,然后一声不吭地,跟在苗小苗的鞋后头。
好家伙~这一人一狗,都特么一个德行!
它俩这做派,弄得我是跟也不对,不跟也不对。
站在原地,我慎重地思考了足足两秒钟。
然后我劝慰我自己:算了,为了我自己的肚子,我也得先跟她出去,这垫饱肚子才是正理。
跟着苗小苗走了十分钟,我才走出这深一脚浅一脚的糟糕草地。
不知是苗小苗体谅我,还是这路途本就如此——总之,一走出草地,远远的就能瞧到一条柏油路,以及路边的一家凉棚烩饼店。
不用她指路,我自己就小跑到了烩饼店的门口。
一屁股坐在简易塑料椅子上,我简单的吆喝了一嗓子“老板!吃饭!”
在店里忙活着的老板探了探头,他看着我,简单询问:“一份?”
“一份!啊不,还是两份吧!我要请这个小黑妞吃饭!哈哈!”
眼见苗小苗从外面绕了过来,我大声地喊着‘黑妞’,想看她窘迫的反应。
我这恶趣味可不是什么空穴来风,谁让她刚才在山上怼我滴?
这就是一报还一报的现世报!
结果我这边还没笑两下呢,苗小苗就吆喝了:“庄叔~你给这个满脸胡子的野人多放点猪肉,这顿饭钱,咱直接记账就行啦~”
“行嘞!叔知道了!来来来,小苗~叔要问你句话。”
屋里忙活着切肉的店老板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他伸手招呼着苗小苗进屋。
苗小苗乖乖地走过去——她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还给我丢了个‘小样~你瞧瞧谁最厉害’的蔑视表情。
结果她一进屋,我就听着店老板小声的问她:“小苗,这你交往的男朋友?他怎么连胡子都不刮啊,你就这么领着他去见你爸妈?”
苗小苗在屋里一听这话,她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庄!叔~!你说什么呢,他不是我男朋友呀,我才多大呢,怎么会找男朋友呢?”
庄叔听到这话,他脸色一板,立刻给苗小苗‘扳’正思维:
“哎~不是叔说你啊,你这孩子的性格是挺好的,可你这个黑,可真人头疼哩……这对象的事儿啊,还是早点找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话听到这里,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只能使劲笑一笑,过过这心头的笑瘾了。
苗小苗咬牙切齿地走出来,她一个小巴掌拍在了饭桌上:“薛医!你是觉得很好笑是吗!嗯?!你说话呀!”
“呃~也不是很好笑啊苗小姐,我只是觉得,您这位庄叔叔说的有点道理——哈哈哈哈!”
我板着脸,故作正经地说了前半段话。
可这后半段的心里话一说出来,我就实在是憋不住要笑了。
苗小苗好像是真生气了,她站在桌前,拧巴着小脸,眼里的泪珠那是说来就来!
我脸上的嬉笑都还没收呢——可苗小苗眼里的泪花儿就掉在桌子上了!
我的天嘞!
“哎哎哎!苗小苗你别哭啊,我、我、我这可不是、不是恶意啊!”
我真的有点慌了。
实在是她哭的太委屈,我能从她的泪水中,读到自己犯下的罪恶,这种罪恶感在扎我的心!
这一瞬间的各种滋味,可真是没法子形容了。
手脚都慌了,我一时间啥也顾不得了,就苦笑着要伸手给她擦眼泪。
结果苗小苗一甩手,直接在我胳膊上来了一巴掌。
她手还挺有劲,这一巴掌呼的我直咧嘴。
然后她恨恨地扭过头去,转到另外一张桌子上,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这姑娘的这个倔劲啊,实在是让我讪讪无言——她这个态度,弄得我想道歉都不敢开口。
伸手挠挠耳朵边,我纠结得心里有些难受,就试探着说道:“苗小姐,我刚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个歉吧,对不……”
“不用你道歉,你什么都没错。”
苗小苗打断了我的‘对不起’,她坐在另一张饭桌上,背对着我。
“那我们一起吃……”
我想着,只要跟她面对面地吃一顿饭,这尴尬的气氛说不定就解除了。
结果她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闭嘴吧你。”
额,她这话说的听难听的。
但我还真没生她的气,兴许~是因为她刚才那委屈的眼泪?
我不知我的心态为什么独对她一人‘宽容’,但我确实不生她的气,我反而——很受用这句痛骂。
抿了抿嘴,我再也不敢说话了,我只想吃饱了饭,该找龙脉找龙脉。
可我的手机铃声,就这么响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屏幕,发现这是一个带着很多前缀的一长串电话号。
算算我昏睡的时间——然后再稍微一想,我瞬间就能猜到这通的电话来自何方。
我先扭头看了一眼苗小苗的背影,然后我按下了接听键:“喂?”
“薛先生~两天没联系,您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付锄声的声音很沉稳。
我知道付锄声跟黑衣苗寨的人不对付,所以我就没提黑衣苗寨的事,我只是说了一句:
“我现在在玉龙山脉打听消息呢,付老板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坐在我后桌上的苗小苗一听‘付老板’三个字,她双手按在脸上使劲的擦了擦眼泪。
然后她一转身,就坐到我对面,看样子,是准备来个‘光明正大’的偷听。
我刚才把人家气哭了,现在她摆明了要听我一通电话,我还真没办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