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濒死与生机(完结章)
绿水如蓝2021-11-02 10:494,128

  洪武三十一年春,朱元璋第三子晋王病故,白发人送黑发人,朱元璋因此大受刺激,病情加重,陷入昏迷。

  他这一昏迷不要紧,可急坏了即将进城的登丰县令哥俩。朱元璋实在是太多疑了,这趟差事只交待了他们兄弟两个,授意二人有任何动向直接向他禀报,不得泄露给其他人等。

  所以,这二人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死等。王宁佑和张小花也在等,和登丰县令哥俩一样的忐忑不安。

  张小花其实心里也没底。前世她不过就是青峰岭上的一个土匪,皇宫里的那些事,等到她听说,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张嘴,早就传得面目全非了。她只知道当今皇帝是二月病重,然后据说是一直躺着,再没好过。

  可这个“再没好过”,是糟到了什么程度,她就不得而知了。皇帝的病情,是注定了的,他们没法控制。但登丰县令那哥俩,却是属于可控范围内的。

  因此,王宁佑时不时地就在那哥俩耳边叨叨,叫他们不敢在这样的时候进宫。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朱元璋已到了强弩之末,明天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若是这节骨眼上他们入宫面圣了,究竟是立下奇功,还是惹来大祸,谁能有把握百分百确定。万一就那么巧,偏就他们面圣的当口,朱元璋嗝屁了,他们可就是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便是新帝信了他们的说辞,也会对他们心生罅隙。毕竟这么大的事,先帝又在病中,当时新帝已然监国,按规矩按常理,他们都应该报与新帝知道。

  王宁佑这么一说,登丰县令哥俩还真动了心。可王宁佑多滑头,一早猜到这哥俩会动这个念头,随即便提出了另外一个假设。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朱元璋病好了呢,万一他病好了发现这哥俩居然违抗圣旨,自己还没死就去拍新帝的马屁,这可是为官之大忌。

  这么一来,这哥俩进宫的想法,就被彻底打消了。反正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个月。他们只能静观其观,看看朝廷究竟会演变成了什么样的一个局面。究竟是朱元璋痊愈,还是朱允玟登基。

  那朱元璋也是争气,死拖活拖,拖了几个月后,终于在春末夏初的五月驾崩,结束了他传说而充满争议的一生。

  登丰县令哥俩一开始还挺高兴,毕竟新帝甫一登基,他俩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那绝对是升官发财少不了的啊。

  王宁佑何等滑头,他立马泼那两人一盆冷水。

  “新帝?二位大人先别提什么新帝,这龙椅指不定是谁来坐。”

  这话可是犯了大忌,登丰县令哥俩登时脸色大变,厉斥:“大胆!”

  哪知王宁佑完全不买帐,不卑不亢地道:“二位大人,不是我大胆,我只是不希望二位大人在这关键时刻行差踏错,一子错,满盘皆输。”

  官场上的人,最怕听就是这样的话,一子错,满盘皆输。从前处心积虑向上爬得那么艰难,谁都怕一招不慎就被打回原形。

  当哥哥的首先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行差踏错?错由何处起?”

  王宁佑没答,却道:“若想知错由何处起,还请二位大人明示,在下看见的那个佩刀上的标记究竟属于哪家王孙贵胄?”

  那哥俩对视一眼,依旧是哥哥发话:“沈宁,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王宁佑置若罔闻,一迳道:“二位大人,此事关系重大,不仅与我切身相关,也与二位大人的身家前程息息相关。您二位若是信得过我,便请实言告之。若是信不过我,权当我此番胡言乱语。”

  那兄弟二人又是互看一眼,彼此眼中皆有迟疑。弟弟城府不如哥哥,片刻后率先道:“既然先帝都已驾崩,告诉你也无妨,那标记乃是燕王府上的家徽。”

  “燕王?”王宁佑故作惊讶,跟着再露了然之色,又问,“那么二位大人是否认为,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便是燕王?”

  这回是弟弟看了哥哥,哥哥审慎地道:“此事先帝自有定夺,岂是我等可妄加猜测?”

  王宁佑仍是充耳不闻,忽然驴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晋王突然病亡,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此言一出,闻者骇然大惊。那哥俩其实私下里也就此事讨论过,亦听说过朱元璋下口谕训斥过晋王。甚至于私下里还钦佩过皇帝料事如神。

  的确,燕王是何等审慎警惕之人,便是他手下人掳了王宁佑,又岂会容他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轻易逃脱?更遑论泄露了家徽被他看见。所以结论只有一个,有人刻意栽赃陷害。其中最有嫌疑的,正是晋王,更何况晋王原本就有谋反的前科。

  “难道二位大人到现在还认为,晋王是那幕后之人?”王宁佑表现得极其惊讶。

  “难道不是么?”登丰县令不如他哥哥城府深,当即反问。

  王宁佑那里还未开言,城府深的大哥忽地恍然大悟:“难道说,这还就是燕王设的局?”

  “八九不离十了。”王宁佑如是答道。

  那大哥越想越后怕,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燕王果然是燕王,真真是好手段,竟将先帝也算计了进去。原来晋王竟真的是病了,原本就在病中,再被先帝的口谕一吓,便彻底地没救了。咝——阿弟,你说先帝得知晋王的死讯以后病重,是不是他老人家也想通了这一层,晓得自己怪错了晋王,这才气急攻心加重了病情?”

  经他这么一分析,登丰县令旋即后知后觉地一拍掌:“是啊,大哥,这完全有可能啊。照这么说,燕王是真的有反意?难怪先帝明令,不许藩王回京城吊丧。这是怕燕王他们逼宫啊!”

  王宁佑适时地接话:“便是不许藩王回京又如何?要反的,迟早会反。这龙椅指不定由谁来坐。”

  登丰县令看了看哥哥,哥哥也看了看弟弟。二人心照不宣。不错,如今大局未定,他们还真的是不能轻举妄动。倘若现在把聚宝盆献给新帝,万一没几年燕王夺了天下,他们不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么?

  “岂止如此?不要忘了,这整件事都是由二位大人所起,也是由二位大人禀报与先帝知晓。燕王与二位大人的梁子早就结下了。”王宁佑暗戳戳地补刀。

  这一刀补得恰到好处,那哥俩脸色全变了,冷汗流了一身。燕王可不是新帝朱玟那种好相与的,倘是他当真夺位成功,只怕他俩真就没有好果子吃。

  王宁佑察言观色,明白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就差这最后一步了。越是到最后,越是不能掉以轻心。他不着痕迹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要说的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二位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又是弟弟看哥哥,哥哥审视着王宁佑,片刻后才答道:“你有什么话,但问无妨。”

  王宁佑道:“事已至此,不知二位大人预备如何处置我与我娘子二人?”

  他这一问,良久没有得到回答。那哥俩也正犯愁呢。杀是肯定杀不得的。只能暂时监禁着,端看最后究竟是谁能坐稳金銮宝殿上的那张龙椅了。怕就怕,夜长梦多,两个大活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藏的。

  王宁佑开始最后的攻心计,状似犹豫不决地:“倘若——倘若我将聚宝盆献给二位大人,二位大人能否放在下和贱内一条活路?”

  这句话着实出乎了那兄弟二人的预料,一时间面上惊诧意外心动犹疑,各种表情都有。

  王宁佑趁热打铁:“倘是燕王真的反了,天下必然大乱。二位大人若是得了聚宝盆,进可献宝于上立下大功,退可寻一安稳之所隐居田园。这笔买卖,对于二位大人来说,怎么算都不亏。”

  打蛇打七寸,王宁佑的这番提议算是说到了那哥俩的心窝子里去,二人均是心下大喜,当哥哥的却是故作沉吟,半晌才道:“也罢,我就当为后世子孙积阴德,你要是真的肯交出聚宝盆,放你夫妻离开也不是不行。”

  他原以为王宁佑会大喜谢恩,哪晓得对方却是满怀戒备与怀疑。“大人此话当真?你们当肯放过我们?”

  “当然是真的了。不管有没有奉了皇命,说到底,我们求的不过是物。倘是东西到了手,我们也不想再添杀孽。”这时候登丰县令已经完全了解哥哥的想法了,当下抢着答道。

  王宁佑却好像瞧透了他们的心思:“二位大人心里必是在想,先把东西拿到手,至于东西到手了之后,是杀是放,不过就是你们嘴边的一句话罢了。既如此,我又怎么能信得过二位大人?”

  “那你要怎样才信得过我们?”

  登丰县令有些着了急,他哥哥比他沉得住气,问得是同样一句话,但语气截然不同。很有些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稳坐钓鱼台的意思。

  “那你要怎样才信得过我们?”

  王宁佑卖了个关子:“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待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提出我的要求。”

  当哥哥的皱眉,审视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宁佑依旧老神在在,似胸有成竹。

  这一趟登丰县令倒是机灵起来,转而问道:”你老说聚宝盆聚宝盆,聚宝盆到底被你藏在什么地方?”

  当哥的也是如梦初醒,跟着问道:“不错,聚宝盆究竟在何处?”

  此番王宁佑倒是一点也没卖关子,他慢慢悠悠地答道:“大人这话问得不算全对,藏起聚宝盆的不是我,而是我祖父。”

  那哥俩一点就通:“莫非,聚宝盆真的在云南?”

  “二位大人真是神机妙算。不错,那宝贝确实在云南,至于具体在什么地方,二位大人随我去了云南便知道了。”

  ……

  自从到了京城以后,张小花就再没见过王宁佑。登丰县令那哥俩也不是傻的,他们知道比起王宁佑,张小花更危险更容易出岔子。

  毕竟她手上带功夫,因此更需要更为严密的看管。况且似乎王宁佑的软肋便是这妇人,只要把这妇人控制好了,不怕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翻上天去。

  张小花这边,亦是老实得很。成天价,该吃吃,该睡睡,当门口把风的那一众彪形大汉完全不存在。

  大概就是太心大了,当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时,她咬着桂花糕吃得正香,看见王宁佑陡然出现,生生吓了一跳,险些没被那半块桂花糕给噎死。

  “咳咳咳——”

  王宁佑赶紧上前给她拍背倒茶,将杯子送到她嘴边。

  “你慢点,喝口水。”

  张小花就着茶杯灌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才把糕点顺下去。一顺下去,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告诉你,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去哪里?”

  “去云南。”

  作为去云南的交换,王宁佑提出这最后一个要求,和张小花见上一面。在那哥俩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书生心心念念的从来都是他的那个娘子。唉,这人与人之间的缘份也是奇妙,想那王宁佑也算是一表人材玉树临风,怎就看上那么一个粗鄙不堪的女子呢?

  粗鄙不堪的张小花此刻正极力控制着表情,其实从王宁佑告诉她他们要离开了开始,她就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只要能离开京城,只要再上了路,要逃走已是易如反掌。那哥俩失了朝廷的支持,想再抓住他们,怕是就难了。

  苦心经营了那么久,那么九死一生的,他和她终于将那一线生机牢牢地抓在手上了。

  便是沉稳如王宁佑,嘴角亦露了笑意。便是这笑意,忽地让张小花恼恨起来。她恨恨地瞪了一眼王宁佑,若不是怕隔墙有耳,那一句话早已经冲口而出。

  等去了云南,等脱了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死穷酸真有你的啊,跟我玩那一连串的心机,把我撇一边自己去送死?!你以为我会领你的情么?!!

  即便那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他却像是全部明白了。全部明白了,却是笑意径自在唇畔眼尾加深,他伸手,去握她的手。她使气,欲挣脱,他却是越握越紧,再也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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