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石头是真的害了怕着了急，说到后面，他干脆跪到了地上，不住地磕头作揖苦苦哀求。
“师娘，你一定要信我！只要你信我，不赶我走，随便你怎么罚我！你怎么打我罚我，我都愿意！”
张小花罕见地不为所动，倒是王宁佑看不下去了，过去拉起石头，和声道：“好了，石头，你师娘信你的，我们不会罚你，更不会赶你走，你也出去吧。”
石头此刻已是满脸的泪，他拿袖子揩了揩脸，不放心地又望了望张小花，这才转身出门去了。
王宁佑跟过去，把门关好。这才回身向着张小花：“石头这趟真是被你冤枉了，他真就是不想把信落到小妹手里，才抢先藏在身上。只是因缘巧合，被董大海发现，抢了去。”
是的，这才是重点。张小花稳了稳声调，尽力做到心平气和。
“这么说，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王宁佑没否认：“是的，信一被抢走，石头第二天就告诉我了。他说，你跟他讲过，做错了事一定不能瞒着，否则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无法回头。”
“想不到，这个小娃居然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张小花心软了一软。可正是因为石头让她心软了，和王宁佑两相对比起来，王宁佑便更令她心寒。
“那要这么说，你早就料到王长良会拿那封信去官府告你。”
王宁佑没说话，默认。
“这么大事的，你为什么事先没有告诉我？”
“因为——”王宁佑顿了顿，瞧了瞧张小花那张看似淡漠的脸，才说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太过复杂，我怕横生枝节。就想着等事情结束了，再详详细细地说给你。”
“是么？”张小花依旧不辨喜怒，“那现在事情结束了，你可以详详细细地说给我听了么？”
她这样的态度很不对！在王宁佑的印象里，张小花从来没有这样过，她从来都是高兴了喝酒、生气了骂娘的性子。记忆中唯一一次她让他摸不着底，便是上回他将计就计反告王长良夺他家产。
是了！她上回便说了，若是下次他再这样欺瞒她，她便再也不要看见他了。王宁佑的心猛地往下一坠。他当时怎么会没把这句话往心里去？现在想来，她当时竟是当了真的！
那边厢，张小花不紧不慢又追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说？难不成，你到现在还对我不放心？”
听到这句，王宁佑的心已经沉到了底。他有一种预感，便是他实话实说，好像也已经于事无补。可是，不说不行，不说他绝对死定了，大概就再也挽不回张小花的心了。
于是，王宁佑理了理思绪，从张小花撕信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是如何从许先之那里拿回书信藏在书房里。
“接下来的事，石头都已经说了。石头也就是前天晚上才告诉我听，我是想说给你听来着，可又怕你会沉不住气——”
“你是怕我会沉不住气去找许先之算帐，这样就破坏了你的计划，你就不能借这个机会除掉王长良了，对吧？”张小花抢过王宁佑的话头，如是说道。
王宁佑否认，“我不是怕你沉不住气，我就是觉得——”
“觉得怎样？”张小花二度抢话，“你就是觉得我信不过吧。还是说，你打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
王宁佑不再开口，他知道再说下去，他只会越说越错。这趟确实是他错了，也许在他内心深处，他真的没有相信过张小花。曾经的经历，让他没有办法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显然，张小花把他看透了。
“没错，你就是没有信过我。从我们第一次见，你拿另外一种不常用的笔迹写通匪信开始，你就一直防着我。其实这件事，我不怪你。我那个时候也不信你，要是我换了你，我也会选这种法子自保。”
“……”
“可你知道么？让我难过的是，后来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夫妻了，我以为你应该已经完全信得过我了，可你却一直没把这事说出来。哪怕我都把信撕了，你还是没说。王宁佑，你就这么对我不放心？你这么对我不放心，咱何必还在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这日子过着也没劲，是吧？”
王宁佑怎么可能答是。但是他心知肚明，就算他此刻说一千遍他信得过她，只怕张小花也不会再相信他了。覆水难收，过去的没办法挽回，要想弥补修复靠的也是现在和将来。
“如果我说——”王宁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抬起目光定在张小花脸上，坚定的定，“便从今日起，无论任何事，事无巨细，我都不会再瞒着你。你肯不肯，再信我一回？”
有那么一刹那，张小花是被触动了的，她甚至都开始动容了。又不愿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动摇了，所以她故意要为难王宁佑。话便在下意识中问出了口。
“好，这是你说的，无论任何事，你都不会再瞒着我。那么我问你，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不是王长林的亲生儿子，那么你亲爹是谁？王长林为什么要把你带回王家？让你冒充他的儿子？这里面是不是另有隐情？”
王宁佑一怔，目光随即便闪烁起来，甚至条件反射地躲避开去。
到了这一刻，张小花才真真正正地对他失望了。而她眼中的那种失望，也真真正正地刺痛了王宁佑，刺痛并且刺醒。
王宁佑立即后悔，试图弥补：“那件事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事牵扯得太大了，知道了对你没好处。说不定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是吗？会给我惹来杀身之祸？”张小花怪声怪气地笑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那笑声尤其刺耳。
“那你还是不要说了，我也不想听了。王宁佑，你这人真的没劲，太没劲了。我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做了夫妻？早知道会跟你这种人做夫妻，我还不如就待在青峰岭上。就算让官军灭了我的山头，起码我还能死得明明白白，做鬼我也不是个糊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