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扭曲的眩晕感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江林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却又仿佛被千万双手拉扯着四肢。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冰晶丛林中——这里的冰柱不是透明，而是泛着血色的暗红，像无数倒插在地面的巨剑。
"是幻境。"白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在用银针试探冰面，针尖刚触及就结出霜花："但寒气真实到能冻伤魂魄。"
江林低头看向掌心，命运之轮不知何时变成深蓝色，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更诡异的是，他左胸的竖瞳纹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道交错的血痕，形状酷似圣石碎片的棱角。
冰林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
众人循声走去，发现每根冰柱里都封着具尸体。第七根冰柱前，叶无痕突然拔剑暴退——冰层里冻着的赫然是他自己，喉咙被利器贯穿，手中还紧握着折断的重剑。
"是预兆？还是陷阱？"墨鸦的破魔丝缠上冰柱，却在触碰瞬间被反震回来。金属义肢迸出火星，她盯着冰柱里逐渐睁开的"叶无痕"瞳孔："退后！这些不是死物！"
冰爆声从四面八方炸响。所有冰柱同时迸裂，数以百计的"尸体"破冰而出。它们保持着生前的战斗姿态，咽喉处都插着圣石碎片的仿制品。云织突然抱住头颅跪倒在地，她面前那具"尸体"的面容正逐渐变成她的模样，额间浮现出雪妖族的竖瞳纹。
"别看眼睛！"江林挥剑斩碎扑来的尸傀，剑气触及对方咽喉的假圣石时，突然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偏移。尸傀的利爪擦过他脖颈，留下一道冰封的伤口。更糟糕的是，伤口流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竟自动绘成某个阵法雏形。
叶无痕的重剑劈在冰面上，漆黑剑气呈环形扩散。被掀飞的尸傀在空中解体，却在落地时重组为更畸形的姿态——有的长出六条手臂，有的脊椎反折成弓形。他抹去嘴角血渍冷笑："这些东西在模仿我们的招式。"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某个尸傀突然甩出银丝，轨迹与墨鸦的破魔丝如出一辙。墨鸦翻身躲过攻击，袖中射出七枚铜钱钉住尸傀关节："它们在学习！用未在幻境施展过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僵在原地。某个长着白露面容的尸傀，正将银针刺入自己天灵盖——正是白露在雪狼谷用来压制云织暴走的手法。
"散开！别让它们靠近学者！"江林劈碎两个尸傀，拽着云织跃上冰柱顶端。少女的瞳孔又开始泛蓝，怀中古籍渗出冰水，在冰面上蜿蜒出诡异的符文。当某个符文完成最后一笔时，整个冰渊突然翻转，众人跌入血红色的天空之下。
这次他们站在青铜祭台上。九根刻满星轨的石柱环绕四周，中央悬浮着块残缺的圣石碎片。江林认出这正是命运之轮上缺失的核心部件，但碎片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正随着某种节奏搏动。
"欢迎来到血祭之间。"
空灵的女声从头顶传来。云织突然不受控制地走向圣石，她的长发正在变白，发梢凝结出冰晶："千年了......终于等到合适的祭品......"
白露甩出药囊想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石化。不仅是她，所有人的身体都开始出现异变——叶无痕的剑气染上黑雾，墨鸦的义肢长出肉芽，而江林胸口的血痕正在撕裂皮肤，露出下方跳动的圣石光芒。
"这是圣石对承载者的排斥反应。"女声带着几分玩味，"除非你们能在一刻钟内完成血誓，将灵魂与圣石绑定......"
祭台边缘升起七个石座，每个座位扶手上都立着柄青铜匕首。江林注意到匕首柄部的纹路，正是药王谷禁地石门上的图案。
墨鸦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破魔丝上："装神弄鬼！"银丝如毒蛇般射向声源处，却在半途被无形屏障绞碎。女声轻笑："墨家机关术？可惜你父亲当年......"
"闭嘴！"墨鸦的义肢弹射出链刃，却在劈中祭坛时触发机关。地面裂开深渊，无数双苍白手臂探出，抓住她的脚踝往下拖拽。
叶无痕的重剑插入裂缝，剑气震碎数十条手臂。他拽回墨鸦时，自己袖口已被腐蚀出破洞："省点力气，这幻境在吞噬我们的负面情绪。"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深渊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全是众人记忆深处的声音。江林听到师父临终前的咳嗽，白露听到药庐大火的噼啪声，而云织......她正盯着某条手臂腕部的胎记，那是她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生母特征。
"血誓开始。"
女声突然变得冰冷。圣石碎片迸发强光，将众人定在原地。江林感觉有刀刃划过心脏，却不是真实的疼痛，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在被剥离。他看到自己的一生在眼前飞掠：拜师时的誓言、斩杀第一个魔物时的颤抖、黑暗之主被封印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江大哥！看祭文！"
云织的尖叫撕开裂隙。她脖颈浮现出锁链纹，硬生生冲破定身禁制。江林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那些看似装饰的星轨突然扭曲重组，显露出隐藏的铭文——
"以魂为引，以血为桥，妄图僭越者永堕虚妄。"
这根本不是血誓仪式，而是夺舍阵法！
"叶无痕！坎位星柱！"江林怒吼。剑气强行冲破禁锢，他在七窍流血的剧痛中挥剑斩向祭坛。叶无痕的重剑同时击中指定石柱，整个空间剧烈震颤。女声发出刺耳尖啸："你们怎么识破......"
"药王谷三十年前就废弃的夺魂阵，你以为换个星轨装饰就能瞒过机关师？"墨鸦的链刃绞碎最后一条手臂，她甩出个青铜罗盘钉在圣石表面："更别说这假圣石里掺了噬魂铁，我隔着三里都能闻见那股子腐臭味！"
空间开始崩塌。众人坠落时，江林抓住云织的手腕，看到她脖颈的锁链纹正在渗血。少女用口型无声地说："冰魄深渊......母亲......"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江林瞥见崩塌的祭坛深处有双眼睛睁开——和魔神右眼不同，这只瞳孔是琥珀色的，边缘环绕着细小的圣石碎片。
......
江林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首先恢复的是嗅觉——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草药焦糊的气息。他睁开眼，看到白露正在用火烤灼他的胸口，皮肤表面跳动着幽蓝火焰。
"别动。"药师额头布满汗珠，"圣石碎片在你心脏表面形成了结晶，我的涅槃火能暂时压制......"
江林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左胸有个拳头大小的空洞，透过水晶般的圣石结晶，能看到缓慢跳动的心脏。更诡异的是，那些血管连接着五色光丝，正与不远处悬浮的圣石碎片共鸣。
"我们被传送到真正的冰魄深渊了。"
叶无痕的声音从冰窟另一端传来。他正在擦拭重剑，剑身映出洞外诡异的景象：无数冰棺悬吊在深渊两侧，每个棺内都封着具尸体，咽喉处插着不同颜色的圣石碎片。
墨鸦用破魔丝吊在洞顶，正在检查某具冰棺："这些尸体穿着各派服饰，最早的可追溯到三百年前。"她撬开棺盖，扯下尸体腰牌："看，药王谷上代谷主的亲传弟子......"
云织突然发出呜咽。她蜷缩在角落，怀中紧抱着自动翻页的古籍。当江林走近时，看到书页空白处正在渗出鲜血，逐渐凝成句话：
"血亲为祭，圣石重铸，双瞳开天之时......"
后面的字迹被冰霜覆盖，但江林注意到云织手腕出现了和冰棺尸体同样的锁链纹。
洞外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某个堪比山岳的阴影从深渊底部升起，十二对冰晶羽翼展开时，整个冰窟都在震颤。众人看到那怪物额间镶嵌着琥珀色竖瞳，而它的利爪上挂着的，正是司空朔被撕成两半的尸体。
"魔神左眼......"白露碾碎手中的药丸，"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唤醒它。"
江林握紧命运之轮，发现表面的裂纹已经愈合，而核心处嵌着块陌生的圣石碎片。当他的血滴在罗盘上时，深渊各处突然亮起五色光柱——正好对应圣石碎片的数量。
叶无痕的重剑发出兴奋的嗡鸣："看来要屠神了。"
墨鸦的义肢弹出新刃："先说好，左眼归我——天机城的血债需要合适的祭品。"
白露将药囊分给众人，最后停在江林面前："涅槃火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时辰一到......"
"足够斩下那对眼睛了。"江林扯下衣襟缠住剑柄，圣石结晶在胸口迸发炫目光芒。当他率先冲出冰窟时，云织脖颈的锁链纹突然断裂，少女眼中闪过妖异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