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老爷子身后跟着原本守在研究室门口的那两位工作人员，他们分别提了个保温箱。
老爷子说，“这里有两支那个什么药，你检查下是不是这个？”
爱格兰教授打开箱子看了眼，点头，“我需要消毒，还有给我提供一件手术服。”
他本来就是艾合的挂职医生。
手术服和别的设备都有，甚至得知他出关的消息，在别的地方帮忙的助理也纷纷赶了过来，林妙音原先的主治医生转而做副手。
又是漫长的等待。
姜苒提着药来医院的时候还不到中午，现在窗外的天色彻底地黑了下来。
白天喧嚣的医院正在逐渐恢复安静。
安静到姜苒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坐立难安地在门口守着，顾棠始终担忧地看着她。
两人之间的相处疏远却又莫名和谐。
厉老爷子光是看见就觉得头疼，他之前还没意识到顾棠的重要性，现在才明白这是盯上他孙媳妇儿，打算半路抢人呢！
毕竟年纪大了，容易体力不支，他跟着折腾了几个小时，难免有些累，疲倦地身形一晃，管家连忙将人扶住，“老爷子。”
听见声音。
姜苒回神看过去，见厉老爷子脸色不太好，连忙走过去扶住他另一边的手臂，“祖父，你还好吗？”
厉老爷子扶着额头缓缓坐下，“人呢，不服老不行，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那你先回去休息，”姜苒还是很感激老爷子的，如果今天不是有她在，也许到现在都 见不到教授，更不可能还有资格在手术室外继续等待，她感恩地说，“等回头我妈手术过后，我再带着她登门道谢。”
她满心期望，也渴求林妙音的好转。
爱格兰教授那么厉害，甚至能够研制出AKB048那种神奇的药物，肯定也能延长母亲的寿命，不用多久，两年，半年都好。
姜苒忽然有些哽咽。
厉老爷子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怨烨霆，他脾气是有点暴躁，人也嘴硬，但心是好的，等回头他回来我让他给你赔罪。”
此时此刻。
姜苒并不在意厉烨霆如何，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彻底死心，他们不是一路人，自己就算这辈子都孤独终老，也不会去找那种无情残忍的家伙！
她红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迟迟没有回应。
厉老爷子不是不知道她在意什么，无奈地摇头叹气，“罢了罢了，你们小辈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只是小苒，你要记住，祖父永远是你祖父。”
姜苒沉默不语地点头。
“小苒，”守在手术室门口的顾棠敏锐地发现门开了，他赶紧喊，“你过来。”
姜苒激动地跑过去。
率先出来的是林妙音的主治医生，随即是爱格兰教授，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沉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当即，姜苒的心咯噔了下。
她是护士，也待过急救科，无比清楚当医生露出这种表情时代表着什么，她不敢相信，机械地摇头，踉跄后退时差点跌倒。
她声音沙哑，像是没有磨过的砂纸，“她，她……”
姜苒问不出口。
爱格兰教授遗憾地摇头，“还是太迟了，病人的癌细胞急速扩散，根本没办法切除，如果能够早上一个小时用上AKB048还能博一下，但现在已经没必要继续折磨下去，你准备好跟病人见最后一面吧。”
不，不可能，不可能！
姜苒眼神空洞，瘫软在地，崩溃又绝望地嚎啕大哭。
她哭得那般悲伤。
在场的人表情都跟着凝重，路过的病人家属沉着心默默祈祷，空荡的走廊一遍又一遍地重现她那惨烈的哭声。
顾棠抿着唇将她拥入怀中。
这次，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变得单薄，无力。
姜苒没有哭太久，在某个瞬间，她好似想通了般，推开顾棠缓慢站起，她面无表情地扶着墙往手术室走去。
林妙音已经被护士放在外室的位置。
她一进去看见母亲在微弱又艰难地呼吸，医护人员面面相觑，沉默地离开，姜苒缓慢又坚定地走过去。
姜苒站在床边，看着林妙音紧闭的双眼，双眼通红，泪痕也还没干，却一滴眼泪都刘不出来，她怔怔地伸出手。
“小，小苒，”林妙音就像是被漏了气的热气球，光是喊她的名字，就控制不住地急促呼吸，她虚弱地想要伸出手，“小苒，我的女儿。”
姜苒的双眼更红了，她跪在地上恳诚地握住林妙音的双手，带着哭腔喊，“妈，我在呢，我在呢。”
林妙音冲着她艰难地笑，“妈妈是见不到你结婚生子了，小苒，答应妈妈的话要记得，要记得知道嘛？好好地活下去，连带着妈妈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甚至连催婚都不再，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让她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姜苒也不厌烦，她说一次，就答应一次，“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见她这般乖巧。
林妙音满意地笑了，艰难地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宝贝女儿的脸，却在仅仅厘米之遥时顿住了，忽然急速下垂，姜苒慌张地握住她的手，“妈？妈？！！”
从这时起无人再会回应。
林妙音没了呼吸，温热的身体也渐渐变得冰冷。
姜苒眼神空洞地趴在她胸前，就像儿时赖在她怀中撒娇一样，只是这次，没有人再会温柔地喊她，“小苒，要听话。”
她没有家了。
自此以后，她没有家了。
举行葬礼的那天，天气很好，也许老天爷对这苦命的女人最后的善意，天不太热也不太冷，有太阳也有微风。
姜苒穿着一身黑，手中捧着白色花 ，面无表情地站在棺材前，听旁边的人说那奇奇怪怪的话。
她什么都看不见，眼中唯一有的是那厚重到透不过来气的棺材。
葬礼本来是顾棠要帮忙筹办，姜苒拒绝了，这是她这辈子最后能够为林妙音做的事，从选棺材，选骨灰盒，选墓地，甚至去请早已经没有联系的那些亲人，都是她一件一件地去安排，哪怕顾贝贝想要插手，她都没让。
顾贝贝担忧的眼神止都止不住，“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