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沉默。
厉老爷子也想要帮忙，以亲家的身份。
她依旧选择拒绝，语气平静地说，“我和厉烨霆已经结束了，从此和厉家再无关系，没有让外人帮忙筹办葬礼的道理。”
厉老爷子看着她再也没有笑意，消瘦到已经连一点肉都没有的脸时，表情很是复杂，这几天，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去联系厉烨霆，但是根本就联系不到，好像自从那天后，他就彻底将手机关机。
为此，老爷子甚至不惜给沈禾打了电话，对方却是支支吾吾的，反复逼问也只说厉烨霆在酒店，不方便回国。
直到今早他还心存奢望，厉烨霆能够趁最后的关头弥补，现在看来彻底晚了。
他叹气，“怎么就再无关系，你就是和烨霆离了婚，不还有我吗？祖父一直把你当成亲孙女疼爱。”
姜苒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葬礼来的人并不多，姜家因为姜大海赌博酗酒的缘故，早就断得干干净净，而林家也没什么亲戚，为数不多偶尔还会联系的那几个也实在住得太远，根本来不了。
今天到场的人，只有厉老爷子，还有顾贝贝一家。
有些可惜。
林妙音生前最喜欢热闹。
“吉时到了，家属上前来道个别吧。”葬礼的主持双手合十念了段经后退。
姜苒上前，将白色花放在紧闭双眼满脸安详的林妙音身上，低头在她额头处落下一个稳，她们母女很少彼此表达爱意，最亲近的举动也就是拥抱，没想到，唯一的亲吻却是在这种时候。
她直起身，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来，轻声说，“妈，你别担心我，我马上就去陪你，你走慢点，下辈子换我来当妈妈好不好？”
如若还有来生，她要更幸福，哪怕没有自己这个女儿也好，也要过得比这辈子更幸福。
姜苒双眼泛红，却没有哭，她甚至在笑，微笑着看着林妙音被放进灵车，主持请她上车，一同前往火葬场。
她没让别人陪着，谁都没让。
顾贝贝担心地要命，哭着道，“小苒，你让我陪你去吧，要不然让我哥陪你去，我们不会打扰你的。”
姜苒站在车边摇头，“我想跟我妈安静待会儿。”
顾贝贝还要再说。
姜苒笑了笑说，“这是我最后跟她独处机会，你行行好，就答应我吧。”
她态度轻松，连表情也自然，浑然不像刚失去亲人。
顾棠语重心长地上前，沉声道，“我等你回来。”
姜苒点头。
火化比意料之中要快很多，她甚至都还没回过神来，林妙音就已经成一捧灰，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盼着她早日结婚的人，如今就这般轻易地被放进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她有些恍惚地接过。
主持说，“接下来就是把骨灰盒放进墓园。”
姜苒抱着骨灰盒点头。
快要捂热的木盒变成冰冷的石碑。
这么多年，林妙音甚至连一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石碑上的遗照还是她身份证上的那张，青涩稚嫩到仿若两人。
那么青春的人不过过了短短数十年，就安眠于地下。
姜苒都有些认不出来，她很小的时候，林妙音就已经长了皱纹，头发花白，人又憔悴，还不到五十的人去跟七老八十似的。
她这辈子过得太苦，早日离开也好。
“小苒。”
实在不放心偷偷跟过来的顾贝贝战战兢兢地缩在顾棠身后，怕她生气，也怕她难过，可当看到她那麻木的表情时，又忍不住地想哭。
姜苒沉默着拿出香来。
厉老爷子率先点燃了三支香，冲石碑鞠了个躬，才插到香炉中。
这礼有些重了。
他是长辈，还是那种身份，于情于理都不该鞠这个躬。
但厉老爷子没说什么，姜苒也仿若未觉，唯有管家不赞同地皱眉。
众人一一上了香。
其他林妙音之前的同事和病友陆陆续续地也到了。
就连收到消息的城南小区和万寿堂的各位也纷纷赶过来，万青叹息着上前，“节哀。”
姜苒面无表情地点头。
肚子已经很大了的李嫂子抹着泪也过来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还有你李大哥在呢，别在心里憋着，你妈不在了，你可得活得好好。”
林妙音去世前也这般跟她说过。
姜苒失神地垂眸。
接下来，她宛若局外人，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看着以前甚至没见过几面的人痛哭流涕，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伯父？！”
正在给众人分香的顾贝贝陡然一声惊呼。
姜苒皱着眉看过去。
当看到吊儿郎当的姜大海时，她眉头骤然蹙起。
“哟，这女人命还怪好的，死就死了，还有这么多人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一段时间没见，姜大海更颓废了，头发留得很长，大概许久没洗，从旁边经过就带来一股臭味，他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真伤心，当初借钱的石斛怎么跟兔子见了鹰似的跑得比谁都快？”
他朝着正准备上香的人群吐了口口水，“呸！虚情假意，不要脸！”
众人恶心地连忙散开。
姜苒沉着脸上前，“你来干什么？”
“你这个孽种！你还好意思问我！”她生气，姜大海比她还生气，“你有钱买墓地，没钱帮我还债是不是？你妈死了可你老子还活着呢！”
姜苒不想在今天跟他争吵，冷着脸说，“你给我滚！”
“我凭什么滚？！没有我，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吗？人都死了，你还给她花钱做什么？直接裹着铺盖随便找个地扔了算了，这墓地还能不能退？这个地方可不便宜吧？也对，我们姜大夫现在多有钱，我听人说你都舍得拿出四千多万给你那个贱妈买什么狗屁药是不是？”
特效药打碎的那天，有不少人在。
寻常人都接触不到这么贵重的东西，眼睁睁地看着四千多万的东西在自己面前就被那么被摔碎了，不少人都觉得心疼。
一来二去的，就传开了。
姜大海的债主之一偶然知道这事，认为姜大海背地里背着自己偷偷藏钱，带着其他人就堵上门要钱。
姜大海哪里知道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