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姜苒很懵，下意识地低头往手里一看，正好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的视频界面，对面正是厉烨霆。
她手指动了下，红唇紧抿，过了好久，才有些干涩地问，“你找我？”
厉烨霆嗯了声。
两人又是一时无言。
管家说，“少夫人，你先回去休息吧，很晚了，老爷子都已经睡了。”
姜苒认为他是觉得自己太吵，赶紧点头，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地抬腿上楼，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厉烨霆卧室了。
她僵了下，背靠着门站着。
屋里一片漆黑，摄像头里也没有一丝光亮，厉烨霆的声音就像是黑夜的妖，从深处来，“不开灯嘛？”
她一个激灵，啪地把灯打开了，整个人表情严肃得很，仿佛下一秒就要参加什么无比重要的会议。
姜苒咽了下口水问，“找我有事。”
“跟你道谢。”厉烨霆说。
他那边的视角也转了一下，摄像头对着窗外，他们那里是白天，住在高层，窗外是蓝天白云，还有整齐飞舞的白鸽，没等姜苒细看，视角又转了回来，他应该是换了个地方，坐在椅子上，头顶有光，光线很亮，照得他脸色好苍白。
他头发蛮多的，毛茸茸的，像是亚麻色。
有点奇怪。
姜苒还记得厉烨霆的头发明明是很浓墨的黑才对，怎么变成了亚麻色？难不成去国外治病，还顺便染了个发？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
Ray出现在画面里，激动地冲她挥了挥手，随即一把拽住厉烨霆的头发，往上一扯，露出刺眼的光头来。
随即拿着一罐白色的霜状的东西，挖出一点摸摸索索地往厉烨霆头上抹。
姜苒惊住了。
厉烨霆倒很平静，“今晚麻烦你了，我听祖父说了，来了不少人，你最不喜欢应酬，辛苦了，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我回国的时候带给你，这里的工艺品和油画都还不错。”
“你要回来了吗？”姜苒又呆了下。
厉烨霆点头，“嗯。”
“病治好了？”姜苒微微瞪大眼，有些意外，她还认为这个病很严重，治疗起来需要很久来着。
厉烨霆摇头，“没有，京城那边有点事必须我亲自回去处理。”
姜苒正想问是什么事，随即脑海中就浮现出沈禾大着肚子的样子，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他的孩子快出生了。
顿时没了兴趣，淡淡地说，“哦。”
“顾棠有结合适的人吗？要是没有，回头让他去找陆洋，陆洋那里有可以合作的人选名单。”厉烨霆很耐心地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治疗真得有效，或者是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他变得耐心，温和许多。
可姜苒不需要。
她摇头，“不用，已经很麻烦厉家了。”
厉烨霆沉默，“……”
过了会儿，他才说，“不会，你也帮了我和祖父很多忙，这是回报。”
姜苒没有顺势说下去，而是转而问，“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那光泽实在太显眼，她没法不在意。
厉烨霆平静过了头，淡淡地说，“治疗需要。”
手术需要开刀，头发太碍事，剃掉一块又太难堪，索性就全给剃了。
姜苒忽然懂了，ray之前发的那条短信，她舔了舔嘴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下意识地去找刀口。
没有。
找不到。
她心跳得很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在害怕吧，无论放在什么时候，国内国外也好，开脑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也许，甚至没办法从手术台上下来。
她不想把这当做最后一面。
“药田那边怎么样？有遇到什么问题吗？”她安静太久，厉烨霆率先开了口。
出国一趟，就跟信了佛，修了善似的，每一句都在问她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就算真有问题，他难道能立即回来帮她？能一直帮她？
既然无法做到，又瞎问什么？
姜苒心里想了很多，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还好。”
这太冷漠。
让人无法接话，她顿了下，又很轻地重复了遍，“还好。”
厉烨霆动了动唇，强大如他，一时也找不出话题来，明明才一个月没见，却陌生得好厉害，愤怒不曾，激动不曾，连陌生人都不如。
不对，姜苒问了，“会疼吗？手术的话。”
怎么可能不会疼，那可是要动刀的！
她觉得自己在说废话。
可厉烨霆很认真地答，他摇头，答案异常熟悉，“还好。”
“哦。”姜苒比他自然很多，至少知道在这两个字后面要接什么。
两人也没那么陌生，至少彼此真心真意地互相关心，不过也没比陌生人好多少，嗯，会互相在意的，认识的，朋友？
他们能当朋友吗？
姜苒找不到答案，她目光很深地透过屏幕看着他，厉烨霆也是，两人的眼神都好复杂，复杂到ray连丝毫动静都不敢发出来，安静地退下。
沉默安静了许久。
手机震动了下，是低电量的提醒。
姜苒说，“那就这样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好，这次的聊天也好，那就这样吧，不必再继续下去。
厉烨霆，“……”
他回得好艰难，却没拒绝，“好。”
视频挂断。
外面的夜忽然变得好黑，风也冷了许多，明明没开窗户，刺骨的凉意，不愧是冬天啊，姜苒闭了闭眼，紧攥着手机，安静地在门口站了许久。
久到双腿都快僵硬。
她没留在卧室，这里的气味令她窒息，哪怕很晚了，已经凌晨，去打扰别人不太礼貌，她依旧没有留在这里。
明明穿得那么光鲜亮丽，踏出门的那一刻，却好似回到过去。
金色礼裙，在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时候，渐渐地蜕变成不合身的，宽大的，破旧的，洗到发白的校服。
那是她成年前，为数不多不需要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衣服，哪怕为了贪便宜，特意订做大了两码。
那也是独属于她的。
“小苒？”顾贝贝已经卸了妆，开门的时候，惊讶了，她没想到这么晚了，姜苒还会过来，而且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免担忧，“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