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厉烨霆又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在国外出生的，他不曾见过，厉老爷子也没见过，因为他也死了。
死在父亲偷情时的疏忽下。
秋田静本就有遗传病，被这么一激，彻底病发，整日浑浑噩噩的，没个清醒的时候，唯一会笑，也就是依赖在常常去看她的秋田武怀里时。
两人的举止太亲昵。
哪怕的厉烨霆还小，也能够察觉出不对劲来，但他依旧感激，感激秋田武的出现，秋田武的伸手，如若没有他在，也许秋田静直到去世前都没个舒心的时候。
他眼神飘忽，坐在办公桌前，遥遥地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曾出声。
姜苒也不曾，她死死地攥着双手，修剪得体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她机械地扯动了下僵硬的嘴角。
“你听见了？”
她和顾棠的约定，谁都没告诉，就连顾贝贝也不曾。
如若他不是亲耳听见，又怎么会知道。
厉烨霆，“……”
没有得到回答，姜苒抬头，直勾勾地看他，“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会如何决定？”
她心底像是有万千蚂蚁在爬，并不酥也不心痒痒，而是丝丝缕缕的痛，快要将她折磨疯，想不清楚为什么要问这一句。
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厉烨霆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挽留，还是祝福？
她那个都不想要。
可惜，厉烨霆这个从不绅士的家伙，此时倒是那般礼貌，他疏远又客套地说，“顾棠是个不好的结婚对象。”
忠心又专一。
姜苒闭了闭眼，复而又睁开，冲着他笑，笑得没比冬天的雪温暖多少，“对，你说得没错，等定了日子，我会通知你的，至于干亲就不必了。”
前孙媳妇儿又成了孙女。
传出去，平白无故地让人笑话。
就算姜苒再贪恋亲情，也不想跟厉家扯上太多关系。
算是不欢而散？
姜苒走得坚决，厉烨霆也不曾挽留，两人真做足了客的姿态，谁都平静，却没一个人真心。
她走的那天。
厉老爷子来送她，眼神时不时地朝顾棠身上飘，眉头皱了又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登机时。
他才拉着姜苒的手说，“你再等等，等过几天，烨霆就去找你，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多照顾他。”
他并不知道两人早已再无可能。
姜苒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乖巧地应了声好。
回到山城。
院子并不空荡，顾贝贝已经回来了，在外面过了许久的好日子，小脸都胖了一圈，战战兢兢地开着车过来接他们。
路已经修得差不多，虽然还不能正式通车，但孙工跟跑车的那伙人合作，从施工费里抽了一笔钱，提前给他们修了个过路的地方。
石子路。
平坦不少，至少已经能够顺利过车，上上下下的一座山，总算是能从三个轮子，跑起来就轰隆隆，烧油分外厉害的小三轮换成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交通工具。
姜苒在路上，还看见了挂着红丝绸的小轿车。
顾贝贝正在围着挺着伤躯却坚强开车的顾棠寒暄问暖，直到将人问烦了，才想起身旁的好友来，见她往窗外看，指着解释，“应该是隔壁村牛家的二儿子结婚，他家还让我们去吃酒呢，你去不去？”
隔壁村牛家？
姜苒震惊地回头，“你连隔壁村的人都认识上了？”
顾贝贝嘚瑟挑眉，“那当然，别说隔壁村，就是隔壁镇也有我认识的人，回头我给你介绍介绍。”
明明她才是那个外乡人，却比姜苒这个本地人混得地道。
她好笑得摇头。
上了车，到了村里。
云姨他们还没回来，村长倒是过来接人，知道京城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连连说好，未了又感谢她拿出来修路的钱。
“这路一修上，村子里大家伙的精神气都足了，你二婶娘，本就喜欢天天往山下跑，现在更是整日不不着家，不过她能干，提着山货到处去卖，每天还能拿不少钱回来。”
村子里就是这样。
没有年轻人，连中年人也少，会留下的基本上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村长夫妻已经算是村里难得岁数小的。
饶是如此，也都五十多岁 。
放完假，原本村里的那些壮年也都陆陆续续地进城打工，这边离得远，冬天又难熬，如果不出意外，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
偌大的村子顿时变得安静许多。
村长抽着杆烟，浑浊的双眼往远处看，感叹道，“路修起来，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回来时，这个村子又是否还在。
姜苒知道他心中所想，虽也打定主意要帮忙，但还没想出个章程，只能安静听着。
好在，村长并没沮丧太久，来来回回地看，问了句，“厉家那小子呢？没跟你回来？”
姜苒没有刻意隐瞒。
厉老爷子之前又在这里住了段时间，基本上来往的人都知道她跟厉烨霆的关系。
姜苒说，“他孩子快出生了，之后应该会留在京城。”
村长梗了下，说不出话来。
城里人的感情就是太复杂，这流产还没多久，另一头孩子就快要出生了，这都是什么事啊？他叹了口气，拍着姜苒的肩膀说，“你福气还在后头呢，顾家小子也不错。”
姜苒笑了笑。
这次回来后，姜苒跟顾棠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变了许多，这一点不仅顾棠有所察觉，就连迟钝如顾贝贝也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她鬼鬼祟祟，又抓心挠肺地跑去问，“哥，你跟小苒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棠在养伤，不再往山下跑，正坐在电脑前处理京城那边的事，他突然抽身，继父那边肯定有所察觉。
他得安排好。
但听到这个问题，不自觉地想起昨晚姜苒特意端过来的那碗汤，嘴角微勾，带着几分矜持地说，“去问她。”
顾贝贝那里见过他这样，骤然倒吸一口冷气，“你该不会已经得手了吧？这么迅速？你这伤也是因为小苒？英雄救美，小苒这是以身相许？！哥，你挟恩图报，简直太卑鄙了，不过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