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工作而已，要是能够帮得上忙，姜苒自然是愿意的，当年云姨一家可还没少帮她，就连那个比她大上十几岁的哥哥，也是为数不多在她回来之后不对她有偏见，甚至偶尔还会给她点糖，水果的人。
不过看到顾棠那难言的表情。
姜苒不确定地问，“不能收吗？”
这么多年过去，是人都会变，谁知道那个大哥哥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她再感激云姨，也做不出来把药田搭进去的觉悟。
大不了，大不了她回头私底下多资助点。
顾棠顿了下摇头，“倒也不是不能，云姨儿子好像有点瘸，人也很瘦，药田的工作也算是苦力活，他不一定能够做的来。”
“有点瘸？！”姜苒惊了，“怎么好好地就瘸了？”
这种隐秘事，顾棠自然也不知道，塌肩摇头。
姜苒思来想去，实在坐不住，随便从家里挑了点东西就往云姨家去，她没让顾家兄妹跟着，深夜的山风很冷，也很黑。
她走得很快，像是后面有东西在追。
姜苒怕的事情很多，却没人知道她最怕黑，小孩的恶最纯粹也最残忍，当年村里的孩子看不惯她，却又碍于大人的教训不敢欺负她，假装摆出一副道歉的虚伪，将她骗到废弃的小破屋子里。
她在那里待了整整一夜。
小破屋之前是粮仓，没有窗户，没有一丝光亮，黑得比地狱还可怕，姜苒那时候毕竟不大，六七岁的年纪，又受过太多委屈。
连绵不断的恐惧快要将她淹没，她怕得快要窒息。
就当她认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门开了，那时的只比她大上几岁的小厉烨霆，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她生命中及时雨般的光，耀眼又横冲直撞地闯入她的世界。
那是她的神明。
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神明。
厉烨霆并不是多热心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地救她于水火。
哪怕因为这件事后，整个村子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那些孩子一看见她就躲着走，从始至终，厉烨霆宛若只属于她的神明似的，一直陪在她身边。
六七岁的小孩，已经有了喜恶之分。
心，不受控地牵在他身上。
童年时的厉烨霆加分实在太多，所以哪怕后来他一次又一次的欺辱，糟践，姜苒都不忍心放手。
那可是她的神明。
“小苒？”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云姨家，云姨提着垃圾桶出来扔垃圾，看见她很是惊讶，“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她连忙拉着人往家里走，边走边喊，“他爸，小苒来了！”
林叔出来的很快，身上披着外套，踩着拖鞋往外迎，“小苒，怎么这个点过来了？也没拿个手电筒，就不觉得黑，冷不冷？先进来。”
他从不是个话多的，大概是有所求，此时笨拙地讨好，拘谨地远远站着。
姜苒冲他点头，“林叔，这是我之前去市里带回来的。”
她将礼物递了过去。
林叔作势就要推迟，“要不得，要不得。”
姜苒最不会应付这种，别扭地伸着手悬在空中，云姨倒是比他豁达许多，干脆地将东西提了过来，“东西我拿着了，下次就别破费了，先进来喝杯热茶。”
姜苒乖乖地点头。
云姨家的房子是很早之前就建好的，外面看起来有些破旧，里面却收拾得很干净，山里的夜晚黑得早。
虽说外面都快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实际上现在也不过才九点多。
云姨一家都聚在堂屋，姜苒进去后，就看见红木长椅上坐着一位看起来有些眼生，但意外高大的男人。
男人拘谨地起身，“小苒。”
“宣哥？”好多年没见了，乍然看见实在有些陌生，还有意外，在姜苒的印象中林宣一直都是阳光开朗的邻家哥哥的形象。
因为个子高，长得也端正，自从初中起就被不少女生追，那时的他青春朝气，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潇洒飞扬。
不像现在，驼着背，人很瘦，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满是苍老，就像是四五十的人，畏畏缩缩，从头到尾都写满了不自信。
林宣牵强地冲她笑了笑。
刚僵硬地扯起嘴角，放在红木长椅前看起来异常不和谐的小床中忽然发出声响来，底底的，虚弱的哼唧声。
林宣慌忙地蹲在小床边哄着，“怎么又哭了？饿了吗？”
云姨擦了擦手，赶紧上前将孩子从小床里抱出来，顾棠说是没满月，姜苒还认为是夸张，看见那瘦瘦弱弱，还没一只猫大的皱皱巴巴的小孩子时，她才确切地意识到这条小生命有多脆弱。
她呆住了，整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云姨很熟练，摸了摸尿布，不沉，没尿，估计是饿了，她指挥着林宣去泡奶粉，林宣起身，一瘸一拐地拖着腿往茶几那边走，翻出奶粉和奶瓶来，生疏又熟练地泡奶。
跟着他的动作。
姜苒注意到他的腿，眸色微沉。
她问，“宣哥的腿是怎么回事？”
正在泡奶的林宣背影一僵，耷拉着脑袋没有回答，云姨叹了口气，一边抱着孩子哄，一边抬眼瞪他，“被人打的。”
听起来就像是很有内幕的样子，但是姜苒并不关心，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他那条腿上，“医生怎么说？”
云姨有些沮丧，“说是骨筋断了，不好接。”
姜苒皱眉，“换了几家医院都是这么说的？”
她不懂外科，如果是骨头断了，她还能接，像是这种需要开刀的手术她就毫无办法，毕竟当年也就是跟玩似的在叶川柏身边学过一段时间，还没学到家。
那些年啃得医书，充其量也就能做个调养。
可骨筋断了，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中草药能够治好的。
想起这个云姨就来气，再次恼火地瞪了林宣一眼，“他就是个蠢货，腿受了伤也不想着赶紧去医院，还跑去追那个贱女人，要不是耽误了时间，能像现在似的成了个瘸子？！也不想想，一个瘸子还能做什么？！”
“连捡破烂都捡不过人家！”
原来是误了时辰，虽说现在医术发达，各种开刀手术也都娴熟不少，但要是错了时机，就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