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吻。
无论从什么位置看，都是扎扎实实的一个吻。
天已经很黑了，闷闷地下着小雪，厉烨霆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带着毛线帽，背着月光，安静地站在阴影里，他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车子离开。
姜苒在路边站了会儿，碰了碰嘴角，低着头往前走。
两人在错过，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感情里，一个爱上得太早，一个爱上得太晚，太迟钝，厉烨霆问过自己很多次，真得有那么爱嘛？
不，他没有。
向来冷清的人很难付出一切地去爱，但他需要她，如生命需要水，如土壤需要养分，没有她，她会死。
厉烨霆就是漂在海面上的枯木，他需要抓住什么才能自救，而过去太混乱，童年太不堪，唯一的美好就是山城的那几年，而姜苒是他的緢点。
他不需要知道爱，他只需认清自己的内心就行。
他从阴影中踏出来，喊出声，“姜苒！”
姜苒骤然转头，当看到厉烨霆穿着单薄的出现在面前时，无比惊讶，下意识地往那边走，“你怎么回来了？手术顺利吗？”
潜意识是无法骗人的。
她真得很担心。
厉烨霆浅笑了下，看上去一点也不友善，有些吓人，毕竟他穿着一身黑，但姜苒却莫名觉得安心，看起来好像还好。
厉烨霆走过来，在她面前站住，离得远没有发觉，站在眼前才发现，他真得瘦了好多，就像皮包骨，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瘦得这么厉害，跟麻秆似的。
姜苒细细地看，从头看到脚，她忽然皱眉，“你有一百二吗？”
厉烨霆顿了下，说，“比那多一点，国外的饭菜不太好吃，有些想你做的虾饺，我这次回来要在国内呆一个星期，有机会吃到吗？”
姜苒抬眸，不解，“不是手术结束了吗？”
“还没，”厉烨霆不太想在自己的病上说太多，那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会击碎他所有自信，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有机会吗？”
姜苒动了动唇，沉默良久，才点头。
厉烨霆又笑了下，“我还蛮幸运，不过那个人不会介意吧？”
姜苒些许茫然，“谁？”
“应该叫他顾棠还是王彪？”厉烨霆天生自带的锐气是藏不住的，有时候略显得刻薄，但姜苒了解他，并没放在心上，“他改名了，叫顾棠。”
厉烨霆双手插兜点头，“你跟他相处得蛮好？”
姜苒嗯了声。
“今天去见家长了？”厉烨霆又问。
姜苒不解，“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厉烨霆摸了摸鼻尖，眉头紧皱，大概也有些厌烦这般左右他言，小心翼翼的自己，“就是突然想起来，他家庭好像满复杂的，他不是他父亲亲生的，这点你知道嘛？”
姜苒又嗯了下，“他一开始就说了。”
厉烨霆微微挑眉，倒是没想到顾棠如此坦率，既然这样，他干脆直接说，“王家不适合你，你们要结婚可以，但最好让顾棠跟王家断绝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姜苒有些生气，“这个不用你关心吧？”
他们怎么样是他们的事。
厉烨霆立即说，“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顾棠人是不错，但心思很深，我尚且都猜不透，所以才想让你小心一点。”
姜苒冷笑，“他心思再深，至少能够认清自己的心！”
她又没多贪心，不需要多少真心，只要对方能够认清自己想要的就行，无论顾棠的喜欢有几分，她能够看得出来，他是真得想有个家。
那就够了。
厉烨霆话亏，“不是，”他想解释，半天也没解释出来，最终有些烦躁地碰了下直往下掉的毛线帽，“他在琉璃的时候，跟秋田薇薇谈过，那个女人很霸道，而且，这个星期内就会来京城。”
“顾棠自己有主见，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王家是在秋田家手下讨生活，王伟不是个多有原则的人，若是那个秋田薇薇强求，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她得到目的。”
毕竟秋田薇薇可是秋田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
薇薇？
姜苒依稀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仔细一想好像在王家的时候是听王伟提过一嘴，她倒是不知道顾棠跟这个薇薇还是前情侣的关系。
不过那又怎么样？
已经结束的到底是已经结束了，而且，“我不会待在京城太久，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我就会回去。”
那个秋田薇薇总不会跟着他们跑到山沟沟里去。
厉烨霆表情稍显严肃，“秋田家背景很深，尤其是主家那边，只要她想，能使出来的手段远远比你认知的还要残忍。”
姜苒又笑了，是嘲讽地笑，“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有病？一个当年气势汹汹地要把我赶出京城，一个还想弄死我？”
“怎么，普天之下是没有法律嘛？我站在华夏，脚踩着华夏的土地，身为一个合法合规的公民，我怕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真得很糟糕，走到最坏的那一步，那无非过于一个死。
她本就无惧于生死。
他们总是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本说得好好的，到一半就吵起来，他们三观不合，从小接受到的价值不同，在太多事情上得不到统一。
姜苒往回看，总是止不住地想，他们就是一张纸的正反面，这辈子都不可能相见，明明这般截然相反，当初又怎么会相处得那么好？
时间过去太久，她都要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在瞎想。
她有些疲倦，因为太多，骤然见到意料之外的人，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生气，还见了两次父母，都谈不上愉快。
顾家父母很好，就是太好了，她才有种无形的压力。
她很害怕，自己会让别人失望，尤其是那些给她带来善意的人失望，顾贝贝对她很重要，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她要结婚。
顾棠需要结婚，还是迫不及待的那种。
她无处可逃，只能妥协，这并不能让她感到喜悦，而是迫在眉睫的急躁。
她无处发泄。
所以将一切坏情绪都以讨厌为借口展现给厉烨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