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学会认命。
虽然听起来实在荒唐，但确实如此，他们要在这泥泞又破旧的路上颠簸五个半小时，车子刚发动，厉烨霆差点被甩了出去。
他狼狈地撑着满是污水的车底。
姜苒说，“你得扶着旁边。”
厉烨霆脸色阴沉沉的，眼神也阴郁，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关系。
不过就五个半小时，人生那么长，五个半小时就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他不厌其烦地在心中默念。
然而这时，偏偏有人不识趣地在对面唠叨。
顾贝贝也被晃得难受，可怜巴巴地噘着嘴，“小苒，你可不可以让司机慢一点？我好像快要吐了。”
刚说完，她就弯腰要呕。
姜苒连忙顺着她的后背，又贴心地递了水过去，“这个速度要是再慢的话，可能今天我们都到不了，你觉得不好受就先靠着我的肩膀休息会儿。”
她伸手揽住顾贝贝。
顾贝贝顺从地窝进她怀里，甚至得寸进尺地蹭了蹭她的肩膀，陶醉地说，“小苒，你身上好香啊，真好闻。”
这话实在令人遐想不断。
厉烨霆下意识地朝对面看去，恍惚间仿佛回忆起之前在顾棠那个院子里闻到的淡淡草药香，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睡过最踏实的一次。
也许就是因为那个香味？
厉烨霆去检测过药茶的成分，哪怕特意找了茶艺师用同样的原材料来泡依旧没有效果，如今想来，当时除了那杯茶水，最特别的应该就是姜苒身上的香味。
他眸色微微变沉。
顾贝贝用下巴抵着姜苒的肩膀，漫无其事地随处看着，恰好对上厉烨霆莫名的眼神，她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你也想抱小苒？”
“什么？”厉烨霆皱眉，觉得荒谬，“我有病吗？”
顾贝贝耸肩，“管你有病还是没病，小苒这么好抱我才不会让给你，而且她以后要当我嫂子的。”
大约偏离了人群，身在自然，说起话来也大胆。
这话一出口。
现场骤然变得安静，正在喝水的顾棠快被自己给呛死了，咳嗽个不停，姜苒有些尴尬地示意他伸过手来，在他指间的位置掐了下，顿时他好多了。
顾棠粗鲁地用手背摸了下嘴角，“谢谢。”
姜苒沉默地摇头。
顾棠盯着她看了会儿，也没特别表态，而是轻咳了声，故作训斥，“以后的事现在别瞎说，人还没追上呢回头被你吓跑了。”
不愧是兄妹。
都是一样的坦坦荡荡。
姜苒微愣，有些不自在地缓缓低下头去。
就在对面坐着，却觉得此时自己像极了局外人的厉烨霆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他臭着脸往旁边的风景看去。
这个地方穷是穷，风景却很不错。
有花有树也有湖，远处的湖面像绿色的钻石，在太阳下莹莹发光。
气氛再次变得寂静。
姜苒有些不舒服，肚子些许抽疼，她皱着眉反复地抚摸着小腹，试图让有些闹腾的孩子安静下来。
自从第一次胎动起，孩子好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尤为活跃。
厉烨霆余光无意间瞥见，蹙着眉正要询问。
就听见顾贝贝一声惊呼，“我去，这都什么东西？！小苒，你快看，也不知道谁那么多事，把你给小孩治病的视频发到网上去了！”
她气鼓鼓的，气得要死，“明明是个好事，这些人自己心里脏看谁都脏，非说你是作秀，有病啊，跑到这种荒山野岭的来作秀？！”
小胖孩吐出满地蛔虫的场面实在太震撼。
那时，同一辆车的乘客不少人都在拍，有年轻人直接将视频上传，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噩运，本来没什么热度的视频骤然爆火。
姜苒长得很有特点，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眉眼五官都像极了山水画，哪怕如今变得消瘦，看上去依旧那般温柔。
她长长的发束在脑后，简简单单地穿着白色短袖和牛仔裤，却那般干净，唯美。
有网友赞叹，“这是P过的吧？肯定是P过的！人怎么可能漂亮成这样，眼是眼，鼻子是鼻子的，太绝了。”
底下赞同的人不在少数，“她的脸型好流畅，就像是一笔画出来似的。”
有人议论她的外貌，自然也有觉得姜苒眼熟的，“这是之前电视台播出的独立创业人的主角之一吧？”
网友的行动力总是爆表，迅速将先前的视频扒了出来。
还有人扒出前段时间姜苒母亲去世，以及捅伤亲生父亲并且此时还在保释期间的事，顿时，网上舆论一片哗然。
大多数的人无法接受，“保释期为什么可以出省？她是要逃跑吗？”
“上面那个是不是智障？跑路的人会在中途给小孩治病吗？而且美女看上去那么温柔，真不像会伤害别人的人。”
“我记得她童年的遭遇好像不太好。”
“何止不好，我跟她之前是一个小学的同学，早些时候就住在她家隔壁，她那个爹简直就不是人，我跟她同学五六年，就没见过她身上有好的时候，直到高中，她能赚钱了，身上的伤才没那么多。”
“……”
诸如此类的‘爆料’不在少数。
弱者总是令人他同情，也容易让人质疑。
不少人觉得姜苒是在卖可怜人的人设，纷纷不屑，并且想尽办法戳穿‘真相’！
短短两个小时。
从来不怎么在网上发言的姜大海也不知道被那个媒体收买了，肆意地在网络上发言，甚至打算开直播。
路途走到一半。
颠簸又摇晃，外界的坎坷并未太多影响到姜苒，她只觉得心凉，心凉自己所谓亲生父亲的薄情。
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他还要非要从自己身上捞一把吗？！
姜苒凄惨地苦笑。
厉烨霆注视着她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之间，五个半小时过去了大半，接下来的山路不太好走，车子上不去，需要步行，路途花费的时间大部分在这段山路上。
姜苒肚子一抽一抽地疼，她脸色有些白，却逞强地扶着双脚发软的顾贝贝，担心地问，“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