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眨了下眼睛，尽力忽视耳边传来的哀嚎声，她双腿发软地往前走，没走几步，有人过来接她，一声没出地侧着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十七号房在最里面，占地面积很大，例外的不是玻璃房而是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连窗户都没有。
领她过来的那人先敲了敲门。
门被自动地从内而外地打开。
打开的刹那。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血腥味，腥味极其浓郁，差点要把姜苒给熏吐了，她按了按面罩，瞳孔颤动地往里面看。
暗沉沉的，没有开灯，只有手术台上或者说宰杀台上的那一堆堆肾脏血肠。
人和动物的器官差异还蛮大的。
因此，看到的第一眼，姜苒就意识到那究竟是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站在那，简直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要不然明明是法治社会，怎么却会有如此黑暗的地方？
她惶恐，不安。
身后的人推了她一下，“往前走，你的工位在右边。”
姜苒僵硬地机械地挪动脚步。
刚才太过震惊没有察觉，抬起腿的时候骤然发现脚底下黏糊糊的，她战栗地睫毛飞快颤抖着低头往地面上看。
又红又黑，像是干涸的血。
她想要惊呼，却不敢，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手脚艰难地往前走，她的工位没有刚才那么血腥，而是一堆缠在一起泡在不知名的药水里的头发。
有长有短，无一例外都是黑发。
黑色的头发和之前从人造蛊里掏出来的那一团尤为相似。
姜苒忽然懂了。
……
研究室上下班的时间很规律，还有换班，工作人员基本上都住在这里，只有姜苒还需要回去， 她身上是去不掉的血腥味，麻木地走出两道铁门，脱下防护服，平静地看着正在门口等她的二爷。
二爷笑着问，“怎么样？能接受吗？”
姜苒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五个字，“这是犯法的。”
二爷无所谓地耸肩，“我是外籍人员，而且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赚钱的生意都写在刑法上，想赚钱就得胆大敢拼。”
可这也太胆大了。
姜苒知道她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害怕，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就这么放弃，她不甘心，因此，哪怕恶心得都快要吐出来，却依旧倔强地说，“给我点时间，我需要适应。”
二爷欣慰地鼓掌，“不错，是条汉子，我手上也算不上干净，可当初看见的时候也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过来，你比我有能耐。”
姜苒生硬地又扯了下嘴角。
等她要走的时候。
二爷警告，“这里发生的一切管好自己的嘴，要不然我们这里可还缺实验体呢。”
姜苒点头。
开车的人是李哥，刘波之前派来的那个，车子停在厉家老宅门口，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里面热闹的人声。
姜苒却迟迟回不过神。
她浑身冰冷，就像是不着寸缕地被扔在冬季的户外，又像是在潮湿寒冷的山洞住了太久，刺骨的寒，从脚冷到头顶。
“姜大夫。”李哥敲了敲方向盘，提醒。
姜苒仓促回神，眨了眨眼睛，深呼吸了口气，才下车，在车外的是厉烨霆的堂姑，厉倩的母亲。
“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白？”她担心地问。
姜苒摇头，“就是太累了，倩倩没过来吗？”
堂姑示意她往后面看，“喏，不是在哪呢嘛，为了祝贺你拿奖特意买了礼物，结果她那个不省心的，人下车了礼物却没拿着，刚才特意跑回去拿的。”
“嫂子！”厉倩远远地喊她。
姜苒疲倦地冲她笑。
“嫂子，恭喜恭喜，我哥在不在？”厉倩比她小一点，也要开朗些，“对了，嫂子，我之前跟你说的想跟你合作研究化妆品，你有没有意向？刚拿奖，现成的广告效应，你之前给我推荐的那个方子特别好，不仅治好了病，连脸色都好多了，你看看我之前脸黄成那样，现在白里透粉的，好多人都感兴趣呢。”
她兴致勃勃地一顿说，根本就没给姜苒接话的机会。
等她说完后，姜苒才道，“可以，不过商务上的合作不归我管，到时候你跟顾棠谈行吗？”
厉倩爽快地点头，“行，你是专业人士，肯定不需要操心这些合作上的事，嫂子，你尽管放心，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姜苒笑了下。
说是庆功宴，却很隆重，比年前的那次家宴还要隆重，厉老爷子下了血本，就连老家的亲戚都请了过来。
姜苒刚进院子就被喊去换衣服。
她心不在焉地像个木偶似的任由其他人忙活。
厉烨霆明天就要去琉璃，这几天都蛮忙的，等姜苒衣服都换好了，他才迟迟赶回来，一进屋就看见姜苒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镜子。
他走过去，站在姜苒身后，“很累？”
“啊！”
他突然出声，姜苒理所应当地被吓到，她拍着胸口，脸色煞白，惊恐地双眼都要涣散了，厉烨霆看她状态不太对劲，皱着眉问，“怎么了？”
“厉烨霆？”姜苒眼神渐渐聚焦。
厉烨霆握住她放在胸前的双手，“是我，别怕。”
姜苒下唇颤抖，鼻子一酸，双眼泛红，眼见着就快要落下泪来，她嘴巴动了又动，有太多想要说的话。
今天看到的那一切都太颠覆她的认知。
她需要发泄。
可……
厉烨霆明天就要离开，没必要让他临走之前还为自己担心，姜苒闭了闭眼，将已经快要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我没事，就是有点紧张。”
她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紧张，更像是见了鬼。
厉烨霆不信，“真的？”
姜苒肯定地点头，吸了吸鼻子，催着他赶紧去换衣服，“快点吧，祖父还在外面等着呢。”
厉烨霆还想再问，姜苒却是怎么都不愿意多说，无法他只能暂时先放在一边，想等庆功宴结束再详细问问。
两人结伴登场。
顾棠正在跟厉倩聊天，他有些招架不住，说话跟机关枪似的连个话口都没给人留下的厉倩，笑容牵强地应付。
意识到周围人声渐减，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扭头朝楼梯那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