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情分过分稀薄。
姜苒不觉得，那足以能让厉老爷子说出今天这句话来。
她谨慎又戒备，像是刚离开佑护的小野猫，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外界的危险，自认为做得隐蔽，实际上谁都能看得清她的防备。
厉老爷子并不在意，坦然地笑道，“只是觉得意外罢了。”
姜苒越发茫然。
她对他们那个圈子的事知道得并不多。
厉老爷子索性摊开了揉碎了给她解释，“我先前跟你说过，胡家从政，到胡庆征这一代已经是第二代，他大儿子今年也刚考上了村官，正在京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历练，如若不出意外，他以后也会走政途。”
所以呢？
姜苒还是不懂。
“小苒，”厉老爷子沉重地叹气，垂眸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眼底情绪汹涌，“明年就是大动的时候，不出意外，上面的人得换，这一动，现在这副棋局就得变，你看，我刚才吃了你一颗黑子，现在棋局上有什么变化？”
姜苒下意识地也跟着往棋盘上看。
有什么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
不就是少了一颗棋吗？不，不对，姜苒双眼微咪，好似有所察觉，意识到什么，茫然抬头，“老爷子？”
“一颗棋子动了，其他棋子也会跟着动，究竟那颗棋能够留到最后，就要看下一步该怎么走，”她黑子刚落下，厉老爷子毫不迟疑地就将她刚动的那颗棋子给吃了，“厉家虽也算富贵，但论起底蕴在京城到底算不上什么。”
“小苒，这份富贵，厉家可以有，张家李家可以有，秋田家也可以有。”
他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抬眸深深地看着姜苒，算不上太过清明，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此时却无比犀利地看着她，“你输了。”
姜苒怔愣地眨眼，过了好半天，才呆呆地哦了声。
她还是新手，本就没想过赢。
只是不知道厉老爷子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这是敲打她？打算给厉烨霆联姻？可就算是给他联姻，为什么要敲打自己？
他们都已经离婚了。
姜苒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去想，听了这么似懂非懂的一番话，自认为了然，干脆地不再往厉烨霆身边凑，就连点香，都是让管家找人去。
就这，厉老爷子还觉得奇怪，特意来问了句。
姜苒只当他这是不愿让自己的真正心思暴露在别人眼前，心领神会替他周旋，“我忙。”
她也确实忙。
自从在医院用了那个止血的针，蒋主任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猛然看到一块肥肉，兴致冲冲地就想将她叼回窝里去。
王小七头疼道，“那个蒋主任又来了，你可还要见？”
姜苒这段时间，时不时地就往万寿堂跑，也不自己坐诊，而是这个诊室溜达溜达，那个诊室晃悠晃悠，还时不时地跑到药柜那边，学着药童给病人抓药。
平时得闲，便老老实实地看书。
此时，她手里正捧着一本又厚又重的医书，王小七站在她身后，光是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眼就觉得头昏眼花，“这又是本新书？之前那么厚一本都看完了？”
姜苒点头。
见状，王小七倒吸一口冷气，这些日子下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姜苒看书很快，快到有点变态，差不多两三天就是一本，那书厚得都能砸死人，本认为她就是粗略一扫，实际上并没有往心里记。
岂料，前两天恰巧碰到陈大夫兴致来了，又见她在翻自己曾经参与过编辑的书，便略微提了两个问题，就是想探探她的底，今年的考试能不能过。
谁知道。
姜苒简直答得完美，陈大夫不信邪，谁能相信两天的时间就能把整本书都给记住，只认为碰了巧，又问了几句。
结果……
想到那天陈大夫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王小七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还好，还好，他那次没去自讨欺辱。
姜苒迅速扫完手头的这一章，又拿了书签夹在正看到的地方，起身就要往外走，蒋主任也算是她以前的上司，不好怠慢。
王小七侧身让了一下，等人都快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追问，“差点忘了，你选好要从事的科室了没？”
学医不可能精通，总要分出五门四类来。
像他们万寿堂，陈大夫擅长内科，调理，肖大夫擅长妇科，而李大夫则是擅长骨科，至于王小七，对开方诊脉很有一手。
平时他们都是各守其职，从不会轻易涉及自己不擅长的病症。
唯有姜苒，东一棍子西一棒子，什么都学，什么都看，倒像是被山里的雾迷了方向。
姜苒目光闪烁，摇头。
她还没想好，她其实什么都不擅长，唯一有点长处的就是针灸，但针灸本就不足以单独划出一门学科来，真要往正经的靠，她对脱臼，骨折还有一些外伤还算有研究，但她毕竟是女人，本就体弱，在骨科上并不占优势。
而且骨科也并非她不可。
她走着神晃悠到蒋主任那，蒋主任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想雇她当产科的外聘医生，专门给人家止血。
姜苒再次拒绝，“我针灸并不算熟练，上次顶多是碰巧走运，而且也不是谁都像李嫂子。”
蒋主任自然也懂，可是，“当医生的最怕那个万一。”
姜苒顿了下，还是摇头。
蒋主任已经来过几次，好话歹话说尽，她就是不愿意，甚至都没打算在京城停留太久，蒋主任能怎么办，事到如今，也只能放弃。
不过，他还是说，“要是方便，姜小姐给我个联系方式，也当是给其他病人一线生机？”
话都说到这了。
姜苒哪好不答应。
她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刚折身回去，就遇见另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诧异挑眉，“厉总？”
厉烨霆脸色不太好看，“文娜出事了。”
看来事情确实不小，向来周到的厉先生甚至在外人面前直呼自己外祖母的大名。
姜苒顾不上多问，连忙上车。
在路上。
她简单了解了下情况，这才知道，文娜瘫痪了，如今躺在医院根本就没法动，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