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这么一说，旁边的人就跟着乐。
“你这是享福呢，要不是为了钱，人家小姑娘可不愿意碰你这个糟老头子。”都是同一个小区的，年轻时又多是同事，不是一家人也胜似一家人，说起话来也顾不上分寸。
李嫂子担心她面子薄，不高兴地说了两句，“小苒是大夫，放尊重点。”
姜苒只低着头笑，毫不在意。
她长得雾蒙蒙的，就跟山脉中刚下过雨的丛林般，鲜艳又朦胧，低头浅笑，乖得让人心疼，本来王老头还想玩笑几句，见状，啥也说不出口。
他不自在地轻咳了声，问，“这啥时候开始？”
姜苒提出已经破旧到掉漆的木藤箱子，放在铁床旁边的桌子上，边掏着手套边说，“你准备好了就行，是腰疼对吧？”
王老头点头，“年轻时候当兵在战场上受了点伤，每到换季就疼得受不了。”
他年纪很大，年近八十。
之前当兵没顾得上家庭，要孩子晚，老伴去世后在疗养院呆着不得劲，就跑过来跟儿子儿媳一块住。
他性格好，没搬过来几年就跟这边的人混熟了，后来又忽悠着几个旧友过来买房子，自此彻底在这个小区扎了根。
王老头叹气，“那个年代医疗不行，我这都算是好的，我那几个兄弟，痛起来比我还要命，我在旁边看着都于心不忍。”
姜苒耐心地听着，等他将上衣撩开，露出后背来，便让人上床躺着，她揉了点自制的精油，贴着手背轻轻地安，声音也温柔，“这里疼吗？”
她按一处就问一句。
姑娘力道小，啥效果都没有，王老头有点失望，玩笑似地说，“就你这劲，再来几个，我也不得疼，使劲按。”
姜苒大概估摸出他受劲的程度。
她摘掉手套，点了香，先将双手熏过，又重新搓了点精油，等手心热乎乎的才再次贴上去，这次是正式的，下手不留情，力道重得王老头没忍住叫出声来。
旁边的人就在那乐，“王老头，你现在不行啊。”
王老头疼得龇牙咧嘴，不服气地扭头，话刚出口，绷着的劲松了，顿时更疼了，他难受地直喘气，“你行你来，哎哟，可真疼，姑娘，你手劲轻一点。”
姜苒耐心地解释，“力道轻没效果，你这是腰间盘突出，腰椎间盘纤维环破裂，里面的东西流出来压迫到周围的神经根，导致神经水肿，粘连，因此才会产生疼，麻，胀这些感觉，《黄帝内经》里说，要想止疼就得好好消肿。”
“我这套穴位对消炎止痛很有效果，我上手摸着，你这神经已经肿得不行，得多下点劲头，帮着把它排出来。”
这些知识可专业，王老头也听不懂，光知道有用，又不愿意在邻居面前丢了面子，强忍着不敢喊疼。
刚开始难受得很，还认为运气不好，遇到愚医，到后头，越发轻松，感觉整个人跟年轻好几岁似的，身上的肌肉松弛又轻飘飘的。
王老头瞪大了眼，“我腰那块居然开始热起来了。”
自从他腰疼之后，无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腰后背那块都是凉飕飕的，跟自带寒气似的，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滚烫的温度。
他又惊又喜。
姜苒浅笑，“这是证明有效果，我再换瓶精油给你试试，我妈以前也有这个老，毛病，她先前在工地做重活，年纪上来，这腰，胳膊还有腿就难受得很，我这些还是几年前配的，就剩下一些，等回头你用着有效，我再去配一点。”
活接得突然，姜苒都怕自己原材料不够，好在第一单就是腰疼，正好家里有药。
王老头被按得昏昏欲睡，舒服地说，“配，多配点，我有得是钱。”
此时的姜苒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这里就是个老城区，旁边都很破旧，公寓楼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
不过，能有个赚钱的生意，她就很感激。
换了两次精油，又给刮了痧，点燃的香散发出很好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地想闭上眼，原本看热闹的那些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对面的沙发上，扯起呼来。
李嫂子两人回来看见吓了一跳。
王婶子连忙问，“这是？”
姜苒洗了手，拿个毯子给王老头盖上，小声地说，“睡着了，这支香有助眠的效果，半个小时后，将大家叫醒就行，睡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王婶子可激动，跟看什么稀罕物似的围着那支已经灭掉的香来回看，“这东西这么有效果？我公爹好些年没睡这么沉过了，你这香卖不卖？”
老人本就觉少，再加上以前的旧伤，更是难以入眠。
一天两天的没啥事，长久不怎么休息，难保身体会出问题，这些年，王家想尽了不少办法，上面为了体恤功臣，也特意找了国家级的大夫来看，都没找着能让老人家安睡的方法，有些东西，刚开始还有点效果，后来一免疫，更难睡着。
姜苒看了眼没剩下多少的香，想了想，直接将那支香从香炉里拿了出来，递过去，“既然有效果你就拿着用吧，这是我师父留下来的方子，没剩几根。”
本来还想多买点的王婶子听到这话，顿时又将到嘴的请求给憋了回去，宝贝似地将那支香放好。
姜苒要离开的时候，大家伙都还没醒，她想了想，又从竹藤箱子里拿出三副药贴来，“这是前些年给我妈用剩下的，里面有不少活血化瘀、通经活络的药物，这些都是调制好的，回头你用白酒过一遍，给爷爷敷在腰部，再用热水袋温着，效果会更好。”
王婶子是稀罕那香，但对这些药贴没多大的感觉，这些年，家里人买的，亲戚朋友送的，没一万也有八千，贵的便宜的她都用过，效果还没出去溜达几圈来得有用。
她作势推辞，“用不着，你妈那边更需要。”
姜苒眼神黯淡地垂下眸，“她现在用不着了。”
林妙音确诊癌症之后，化疗用的那些东西恰好跟这里面的某个药物相克，去掉那味草药，药贴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没办法，只能舍弃。
王婶子不知道，还认为提到她的伤心事，尴尬地问，“你母亲这是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