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尽职地充当将军府的婢女。
有一日,府中来了几个收妖的。
他们逼问我真正的Boss是谁。
Boss?
我歪着头,不解。
后来我才明白,我是恐怖游戏里的Boss。
而被爱的人,会长出血肉,npc也不例外。
1
将军府出了一起奇案。
太子半夜离奇死亡,身躯被悬于庭院柳梢。
他的血流下来。
嫣红满树。
染红了柳叶。
2
近日,几个男子忽然造访。
说是来查将军府悬案。
我朝他们行了礼,便退下。
其中的冠发高马尾少年将我拦住,我抬头。
他眉眼带笑,颇具少年之气。
「你可知这府中有妖邪作祟?」
「你认识那妖邪。」这句话是肯定句。
我低头行礼:「奴婢不知。」
他靠近我,薄唇轻启:「是你。」
我再次行礼:「奴婢不知。」
3
「好了阿时,别和npc废话!他们只会重复那几句话!找到最终Boss才是重点!」
一旁的男子道。
阿时。
我不识字,心中默念,却觉无比眷恋。
狂风骤起。
那三名男子中的两名男子一同走入雨中。
剩下「阿时」留在我身边。
他若有所思:「你不害怕么?」
害怕?
我顺着他的目光。
细碎的肉块挂在柳树上。
柳树的上方,有一张鼓,布满人皮。
4
说罢,他轻笑一声,如同甘泉之音。
我歪了歪头,表示不解:「害怕?」
他眯了眯眼:「每至黑夜,都是如此么?」
阿时示意我正北方向。
一个男子身着轻纱,面容姣好。
他浮于屋檐,眼眶中空无一物,渗出血来。
「公子,您是不喜欢他吗?」
5
阿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婉转阴柔的嗓音忽而飘至耳边。
「轮到你了。」
琴音响起,起催眠之效。
望着地上早已发烂的血块。
正欲席地而眠时,阿时抓住了我的手。
「是你么?温澜?」
温澜?
我皱了皱眉,
朝阿时行礼:「奴婢不知。」
阿时自嘲一笑。
随即他的剑意便悬于空中,将那琴音之主击落。
她转过身来,
酷似鱼类的脑袋布着一颗狭长的鱼眼。
6
「为何要助那妖邪?」
女子怒目呵斥阿时。
她是主君夫人,主君一世只爱她一人。
阿时将剑收起,笑意散漫:「那夫人又为何要伤她呢?」
夫人再次举起琴,血液自嘴角流下。
「是她!自打她进了将军府,府中便一日比一日更像那阎罗地狱!每至夜晚,血肉弥漫,树梢总会悬挂那劳什子的人皮鼓!」
另外两个男子也匆匆赶来,向阿时摇了摇头。
阿时道:「秦奋,秦酌,不必找了。」
阿时看向府内:「Boss不是妖,是人。」
7
夫人还在描述府内景象。
我忽而想起阿时问我的那一句,害不害怕。
可是,自打我进府,
便是如此血肉弥漫,诡异纵行的场景啊。
向来如此,不好么?
我困惑地抬起头,看向阿时。
撞上他看着我,深深的目光。
又是我不解的情绪。
8
我自十五岁便陪同我家小姐进府。
小姐自幼失去父母,只剩我一人陪伴。
将军府与小姐父母交好,便决定收养孤女。
秦奋与秦酌看向夫人:「您的头……」
夫人停下话音,涂着红色豆蔻的长指甲抚脸。
她忽而转过头看向我。
那一只鱼眼布在如同鳗鱼一般的头上。
她尖尖地笑道:「将军爱我,不在于面容。」
秦奋与秦酌皱了皱眉,捂住口鼻。
腐烂的鱼腥味弥漫开来。
9
忽而,夫人又如同着魔一般。
她挥起琴,将琴头对准我。
「去死!都去死!没有人可以伤我的幺幺!」
幺幺是小姐的名字。
温热的液体从胸腔流下,我低头。
我的身体破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
阿时扶着我,紧皱眉头。
「为何没有用!为何总是如此!」夫人哭道。
秦奋二人质问道:「你此话何意?!」
夫人绝望地看向我。
她语调颤抖又沉重:「我杀了她八次,为何次次她都死不了……」
我闭眼感受着血液流失。
是啊,我知晓我的命运。
被夫人杀死,是我的宿命。
10
秦奋二人说我是npc。
虽不知npc为何意,但我知晓的,我生来就是被夫人杀死的宿命。
可我次次都死不掉。
阿时问我痛不痛,害不害怕。
我很困惑,什么是害怕,什么是痛?
阿时抽出剑,指向夫人,剑意肃杀。
秦奋二人阻止:「陆时!滥杀npc会破坏游戏程序的!你会死的!温澜已经死了,她早就抛下你死了!你别徒劳费神了!」
陆时。
好熟悉的名字啊。
脸上传来湿意,我轻轻抹去。
这是什么?眼泪?
可我明明从未流过。
11
不过三日,我胸口处的伤便完好如初。
陆时他们仍在夜里试图揭下那人皮鼓。
「没有用的。」
我心里莫名出现一个声音说道。
夫人被陆时的剑意所伤,晕了过去。
我陪着幺幺,一如既往。
陆时等人也进屋看幺幺,面露倦态。
「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幺幺靠近他们。
她的牙齿愈来愈尖了,
上次饮我的血时还没有这么尖。
陆时慵懒靠着门,
秦奋秦酌倒是对这个「秘密」颇为好奇。
幺幺咯咯笑道:「阿娘在晚上会从皮里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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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奋二人皆是面色如土。
这气氛使幺幺颤了一颤。
我将她搂在怀里:「不怕,不怕。」
待幺幺熟睡,陆时便让我引路将军府主厅。
鲜花满路,娇艳欲滴。
「这将军府白天的时候,花还开得挺好的。」
秦酌瞄了一眼秦奋:「毕竟有这么多死人施肥。」
秦奋挠了挠头,似是打了个寒战。
前方便是主厅。
夜幕低垂,血肉渐渐从地缝涌出。
主厅中的墙壁渗出黑血,「它们」佝偻着撕开墙壁,口中流下腥臭发黄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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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杀了,这种妖邪是杀不完的。」
陆时冷眼看着它们,用术法将其困在主厅。
秦奋皱眉:「阿时,为何来主厅?」
陆时不语,低头找些什么。
他们似乎看不见,无数的红线正在将整个将军府包裹起来。
主厅的红线密密麻麻,缠着绕着,延伸到柳梢的那具尸体与鼓上。
死死地,缠绕着。
「有人用念力,做下术法。」
「不出三日,将军府的生灵便会被那术法的主人悉数吸食。」
「解开术法,需要术法主人的三魄。」
我很少听得懂陆时在说什么。
但这一次,我似是听懂了。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
指向将军与夫人的房间。
那里,是红线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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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愣神,上前拥住我:「你是温澜,别骗我了,你……」
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泛起阵阵刺痛。
我很想叫他一句阿时。
「奴婢不知。」
我的名字是奴婢,不是温澜。
「陆时,妄图改变规则的人会死的。温澜已经死了。我们应该改变结局,而不是怀念莫须有的人。温澜只是npc,她只是一串数据……」
陆时不语,持剑走向我所指的地方。
黑夜降临,地上遍布血肉与无数圆球。
这圆球是幺幺最喜爱的,她一顿能吃好几个。
「这…这他妈是眼球?!」秦奋声音颤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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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酌捂住秦奋的眼。
陆时避开那眼球行走。
他在怕么?
「眼睛是人精气凝聚之处,恐怕府中的妖邪会以此为引,吸食府内精气。」陆时低声道。
秦奋忙不迭绕开那眼球,眼中尽是厌恶:「难怪这些东西都聚集在夫人的房前。」
等等,厌恶?
为何我开始理解这些情绪了?
抬头,又撞向陆时的目光。
是不舍,遗憾,落寞。
16
主屋的门上倒映着将军与夫人的影子。
我们蹲守在此处,将近半刻。
慢慢,黑暗淹没了我。
陆时拔出剑:「看影子。」
门上有一道影子越拉越长,一双手似是在皮里挣扎。
秦奋凝神静气:「众神听令,以我之魂,唤东方剑意,破!」
门上的禁制悉数粉碎。
一只只怪物撕开人皮,身上淌着腥臭液体。
唯独她,
撕开人皮,
露出惑人心神的面容。
17
将军搂过女子,挑起她的下颚,吻了上去。
秦奋别过头:「我靠!别告诉我这玩意儿是那个鱼头鱼眼的将军夫人!」
我低下头:「将军夜安,夫人夜安。」
夫人害羞转头:「主君~好多人都在呢~」
她的头硬生生地转了一圈,后脑的头发落在饱满的胸脯上。
而那双眼睛,则和后背一起对着我们。
陆时拔剑,对准夫人。
「为何要害太子?为何要做人皮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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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刹时怒目而视,持剑击落陆时的剑意。
「你一个小小道士,竟敢对我夫人撒野?!」
见将军怒火攻心,我急忙跪下。
跪下后,我注意到了屋内的红线。
很奇怪。
红线缠绕着夫人的脚。
一圈又一圈,死死地,紧紧地。
19
夫人宽慰了将军一会儿。
天已蒙蒙亮了。
将军府恢复了生机盎然的景象。
那红线随之消失时,夫人变回了鱼头鱼眼。
秦奋按捺不住,想唤剑意杀了她,被秦酌拦住。
秦酌若有所思:「将军,你可看见夫人有何变化?」
他看向将军:「她白日里是何面貌,你可看得见?」
将军吻向夫人的鱼眼:「那又如何?」
「她是我此生唯一所愿。」
20
陆时留在主厅,与将军商讨此案破法。
秦奋碰碰我的肩:「喂,你说说你们将军和夫人还有那幺幺的事儿呗?」
他的语气很奇怪。
我正要行礼,秦酌却将我扶了起来。
「幺幺?」我问道。
秦奋按捺不住道:「你快说,那小女孩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npc!」
我正欲同她说幺幺的身世,夫人却来了。
她在白日里一向是鱼头鱼眼的模样。
染上红色豆蔻的手抚上我的肩。
「抱歉,我晚上总是会伤害你……」
她的手温热,声音也清脆。
比夜晚容貌动人的她更像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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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抱歉,这几日都是在晚上见到你们。我在晚上容易放大情绪,这也是我与那妖邪做交易的代价。」夫人的鱼眼,隐隐透出歉意。
秦酌皱眉:「妖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