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长夜漫漫，我和赵炜尘喝了一宿的酒，我看着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坛又一坛的酒。
我对我的酒量很是自信，想着先把他灌醉，我再去干正事。
结果，他硬是跟我喝了一坛又一坛。
我甚至都有点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是不是知道我要干什么？
晨光熹微，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那些空酒坛上。
我伸了个懒腰，天都亮了，我耷拉着脑袋，知道自己是没希望了。
忽然对面的人摇头晃脑的，只听砰的一声便趴在了桌子上。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不是挺能喝的吗？你倒是起来呀。”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鼾声震天响。
我起身推开门，没有任何意外的那两个丫鬟还守在门口。
“姨娘，等一下有人会来替你梳洗，早饭也会送过来。”她们毕恭毕敬。
“我想去池塘那边走走。”
“娘子，少爷说等他醒了，你去哪他都陪着你。”
“什么？他什么时候说的？”我看了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赵炜尘。
“昨天晚上。”
真是有病。
从那以后，半个月过去了，赵炜尘每天晚上都要让我和他喝酒，到天亮他就倒下了。
晚饭过后，他会带我熟悉赵府的各个地方。
但每次到北院时，我们都是直接绕过去的，他说那是他父亲的书房。
整个赵府除了赵善没有人能进去，当然也包括他。
连自己儿子都不能进？里面到底有什么？
在赵炜尘的监视下，赵府的每个地方我都走遍了，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赵炜尘跟我说过，半年前他之所以会出现在玉春楼，是因为他查到有人在那里和西域交换情报。
目的就是要打开盛国的西大门。
仓古是南国的最西边，也是最易守难攻的，一旦仓古被破，南国也将岌岌可危。
可这些国家大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之所以那么痛快给赵炜尘当小妾，就是想从他那里得到关于家主的事。
现在他告诉我，他当初之所以会放了我，完全是因为王芝在仓古做了不少善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在被家主带回来后，似乎落进了一个无形的圈套。
家主一介书生为何会来到常有野兽出没的苍山，他难道不怕死吗？而且还刚好出现在我在的那个山洞附近。
大夫人那么恨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张妈妈那么爱才的人，却不让我接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还小嘛？
自从我和赵炜尘出在顶楼之后，她就再没去过那里。她肯定知道这件事的，为何又只字不提？
进赵府的这半个月，我发现赵炜尘根本不是一个好色之徒，而且我越来越觉得他把我赎回家当小妾，只是为了看住我。
我知道赵炜尘肯定没有对我说实话，他自从平叛回来，每天不是跟我喝酒，就是瞎溜达，这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作风。
还有赵善那个北院的书房，里面到底是什么。
每次想到这些，我的头就有种撕裂的疼。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赵炜尘没有来绣烟阁，听说赵府来了刺客，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门口的丫鬟也不在，我趁乱跑到了北院赵善的书房，书房没有上锁。
我仔细翻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只看见书桌上有一副字，看墨迹的样子应该刚写完不久。
我刚想退出去，就听见门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我闪身躲进了最里面的一层书架后面。
来人左腿是跛的，他进门之前，神色慌张的朝四周望了望，然后关上了门。
他来到书桌前，蹲下来拿着油灯撬开眼前的一块地板。用力一扭，一束亮光照到房顶。
我捂住嘴巴，这里居然有地道。
赵善顺着地道走了进去。
果然，赵善有鬼。
七
我只见过赵善一次，在来赵府的第三日。
那天我和赵炜尘刚走到北院附近，迎面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跛脚老者，一脸的慈祥。
赵炜尘连忙拉着我走到一旁，小声告诉我，这是他父亲。
倒是和他大善人的形象很般配。
等他走近了，我才发现他慈祥的脸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里以后就不要过来了。”赵善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
我和赵炜尘目送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回道：“是。”
那天我就发现，赵善绝不是大家认为的那种大善人。
赵善下了地道，我也跟了下去，楼梯口出现了三条通道。
我直接朝中间那条走去，赵善来到书房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到赵府半个月以来，每天不是跟炜尘喝酒就是瞎溜达，和张妈妈的描述一样，你确定她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当然确定，王芝死前亲口跟我说的，我的香是绝不会出错的。”
这个声音好熟悉，我侧身往前，居然是大夫人。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芝会不会是个例外？会不会是他找来骗我们的？”赵善捏着胡须，冷声问。
“不可能，愚忠的人是不会对我的摄魂香有抵抗意识的。”大夫人极力反驳，“况且，她那双勾人魂魄的狐狸眼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大夫人朝赵善一拱手：“大人，她现在记忆还没有恢复，如果贸然出手，会适得其反。”
我没想到家主竟然是被大夫人害死的，想到家主去世时大夫人撕心裂肺的模样，真是讽刺。
她口中那个长着一双狐狸眼且失去记忆的人，不就是我吗？
她们这么处心积虑的设计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赵善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
“我们没时间了，明天晚上之前必须要得到她。西域那边来人说，杨阔打算近期就动手。”
“怎么会这样？”
听到杨阔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头开始蚀骨的疼，脑袋里若隐若现的闪过一些画面。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上，下面是一众士兵，他们双眼无神，脖子上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她手中的盒子里有一条虫子，它每动一下，那些士兵的脖子上的东西就蠕动的越快。
她身边站着一个人，可我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那个小女孩可不就是我吗？
“杨阔是谁？”我头疼欲裂，再也忍不住了。
赵善和大夫人听到声音转过头，似是被惊到了。
“王亦竹？”两人齐齐出声。
“今天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我本来还想再给你一天时间。”赵善脸色阴冷的说。
“杨阔是谁？”我忍着头疼，我要知道能让家主把命都搭上的人到底是谁。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杨阔可是你二皇叔。”大夫人给赵善使了个眼色，慢慢靠近我。
“二皇叔？”我拼命捶打着头。
刚刚脑海里闪现过的那些画面逐渐的清晰起来。
“小瑾，还要多久他们可以派上用场。”
说话的人不带一丝感情，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的下唇有一颗大痣，面露凶相，身材魁梧。
记忆如潮水般向我四面八方的涌来，是了，他的确是我的二皇叔，是他把我从月国宫殿救了出来。
我是月国的唯一公主，瑾禾。
可现在这个国家的名字叫景国，月国在五年前就已经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