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娘在我生下林羽之前,还有过数次身孕。
每次孩子刚刚呱呱坠地,我奶一看是个女娃子,就直接扔了粪池。
我只听到这里就觉得骇人听闻,一股凉意从脚心直冲到头顶!
可是更加残忍的,还在后面。
我娘因为剩不下儿子,被我奶磋磨得惨不忍睹。
后头不知在哪里听到一个方子:
找一个三岁以内的女娃娃,再活捉百条蛇。
……然后,将女娃娃和百条蛇放在一起。
它们会分食了她,但这还不算完。
这一百条蛇,不要放出来,给它们饿着。
饿到极致的时候,他们便会开始蚕食同类。
直到瓮中只剩下一条蛇王,然后挖其蛇胆给女子生吞,下一胎保准能生个儿子。
听起来这么离谱并且残忍的方法,我不知道我娘是怎么信了。
她当时费尽心思,生怕事情败露,就连抓蛇都是跟我爹趁着夜晚没人的时候出去抓的。
我娘虽然泼辣,但是好歹是个女人,能够半夜上山去抓蛇,可见对儿子的执念有多深。
蛇抓到了,那就剩下女娃娃。
我娘特地跑到十里八村外去买了一个。
那家也是苦命人家,做梦都想生个儿子,偏偏生了一堆女儿都快养不活了。
恰好撞见我娘要买,场面话说得也漂亮,就半两银子卖了。
我娘听到这里,突然惊恐地看着崔莹莹,浑身发抖。
「……你,你你你,不姓崔,你姓贾!」
崔莹莹没理她。
我娘吞下那个蛇胆,没过多久真的怀了,后来真的生下了一个儿子。
再后来就有了我,不过我生下来就是劳力。
若不是我在林羽后面,恐怕也逃不了被扔到粪池的命运。
同为女子,我被震到久久不能回神。
说到底,我娘是个可悲的女人,但更多的是可恨。
我盯着崔莹莹,她仍旧带着笑意。
不管从她口中说出再骇人的话,她都面色自若,放佛这件事情跟她无关一样。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我娘则是躲到我的身后,还缠着声音对着崔莹莹求饶。
「求你了,别找我啊!
说到底还是他们老林家的错,若不是他们想要儿子,我也不至于如此。」
她跪在地上,喊崔莹莹蛇仙大人。
崔莹莹回她:「我不是什么蛇仙。」
「那你是谁?!」
我问得又快又急。
时间太久,我几乎都快忘了林羽死前,我曾在他房内撞见过一双竖瞳。
此番一闹,又记起来。
放佛它并没有被遗忘,而是被我特意地藏到某个地方了而已。
她盯着我,并没有马上开口,奇异的分为在我们之间弥漫。
良久她才问道,「巧儿,你希望我是谁,那我就是谁。」
她凑到我的耳边,我只觉得脖子上冰凉一片,然后就听到了我娘断气的声音。
至此,我没有亲人了。
一个也没有了。
「巧儿,你自由了,开不开心?」
屋内腐烂的气味早就弥漫到外面,浓烈得化不开。
我娘的尸体就瘫在哪里,眼睛还睁得大大,死不瞑目。
几间屋子空空荡荡,就连柴房的老鼠也像是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一般,所有的一切都透露出死一样的寂静。
我干笑了两声,「……好像并不。」
「然后呢?」
宋岚打开手中的水壶,凑到嘴边犹豫了一下,然后递给我。
因为讲了太久实在太渴,喝了大半才递给他。
他也不嫌弃我,接过去之后直接对嘴也喝了一大口。
后来,我家周围的人们都搬走啦。
起初我不知道为何,直到私下偷听到他们说什么,害怕我将他们也克死。
他们离我远远的也好,我不太习惯同别人接触。
每次看到别人子孙绕膝阖家欢乐的场景,我心脏处都一抽一抽的疼。
最厉害的时候生生将我疼得晕过去,醒来还在原地躺着。
我很清楚我是个可怜人,但是我并不甘心自己是个可怜人。
分明我已经脱离了他们,可还是抬不起头来。
我曾出门时听到他们唱:
「林家人,眼睛盲。
生个女儿愁断肠,克死爹来,克死娘。
克人精,莫相邀,谁要靠近谁遭殃。」
他们一边唱,一边从破布口袋里掏出干掉的羊粪牛粪朝我扔过来。
更有甚者,扔过来一只鲜血淋漓的死鸡崽。
我双眼莫得一红,转身着急忙慌地进了屋去。
他们知道我一转身准是躲起来哭去了,便扔掉手里的东西,又跳又拍着手唱得越加大声了。
可是他们猜错了。
这次我进去,不一会儿就又出来了,手里头拿着明晃晃的菜刀。
他们一看就怕了,四散逃开,嘴里叫着「林家的克星杀人啦!快跑呀,疯婆子杀人啦!」
我死盯着那个朝我扔死鸡崽的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别的我不管,但是今天我一定要弄死他!
我的世界被莫名其妙的情绪笼罩,再多的尖叫拉扯,我都管不了那么多。
被拉开之后,我看着脚下的一截断臂愣住了。
……我。
我都干了什么啊?!
为了那截断臂,他们霸占了我的房子,将钱财搜刮干净,甚至连我脚上的鞋也不放过。
大雪纷飞的傍晚,我被赶出了村子。
天边没有晚霞,尽是沉甸甸的墨。
我刚出村子就遇到宋岚。
便跟他讲了这个故事。
他似乎跟别人很不一样,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听我说,时不时搭一句腔。
看得出来,她对我的事情很好奇。
「林巧儿。」
「嗯?」
「你现在无家可归啦。」
我有些迷糊,但他说的是事实。
「对呀宋岚,我现在无家可归啦!」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