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何为两难
两人在庭院中站了片刻就回了屋子。
屋内一应东西都是新的,唯独多了牧雪落留在仙宫的那一包衣物。
牧雪落看到后微微抿唇,对靳羲说:“其实凌白想留在你身边。”她自然知道这些是凌白取来的。
靳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已经决定放下所有,但他还有职责在身。”
牧雪落想了想后轻轻点头,问道:“他们还是要在朝中平衡势力,对吗?”
靳羲点头。
牧雪落沉吟,看着靳羲说道:“所以我势必会和他们对上,你就是为了避免这些,才放弃了所有,对吗?”她内心中其实并不希望靳羲做这一切都为了自己。
扪心自问,她都不曾有为了他放弃一切的想法。
哪怕是情感最为炽烈的时候,她想的都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与他结为夫妻。
但他,竟然毅然放下了所有。
靳羲缓缓揽过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我有你,就够了。”
……………………
……………………
第二天清晨,靳羲步行将牧雪落送回草堂。
牧雪落换好朝服上车,与他挥手道别。
靳羲微笑着目送她离开,等她去远了,他的笑容都没有消逝。
他发现他远比想象中更深刻地爱着她。
牧雪落的车架被乌冬亲自护送,来到皇宫门前。
就在她下了车准备走进宫门时,突然从大门走出一列卫士。
牧雪落连忙看向乌冬。
乌冬对宫中的警卫很熟悉。
但却见乌冬眉头皱起,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队侍卫我从没见过,很奇怪,大人要小心。”
牧雪落看着那群人,眼神生出戒备。因为那领头之人的眼睛,一直是看向她的。
突然,她在那人腰间看到一块腰牌。
她皱起了眉。
那腰牌,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小雨。
难道这些人是小雨私下的实力?
想也知道,一个最高权力的人,即使受到监视,她还是能够在身边聚集一定的个人势力的。
只是,她这个时候将这些人派出来是做什么呢。
还没等牧雪落想出个所以然,就见那领头之人走到她身前,向后一挥手:“带走。”
身后几人立即一拥而上,要带走牧雪落。
乌冬连忙护在牧雪落身前,怒视几人,脸上的青筋跳动:“你们是哪来的,敢当街绑持朝中大臣。”
领头的侍卫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地说:“我们是奉了圣旨,要带姚大人去天牢走一趟。”
“胡说。”乌冬斥道,“我怎么从没在宫里见过你们?你们是哪宫哪殿的?说出你们的上司!”
未等那侍卫说话,牧雪落伸手轻轻推了乌冬一下,自己从他身后闪身出来。
“我跟他们走。”她美丽的眼睛中透露着睿智,这让乌冬一时愣住了。
他突然像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丞相。
于是,他呆呆地看着牧雪落被这群人带了走。
牧雪落走在几人中央,他们没有人碰她,看来是受过叮嘱的。
她在心中思忖,难道,她上的奏折还是牵扯太大,所以小雨需要一个秘密的途径来处理?
她知道天牢比起皇宫其实更加隐秘,因为天牢的掌控大部分都是在廷尉司的。
把她抓去自己的管辖地,不管怎么看都没有恶意。
只是,这一次,她错了。
她没有走进一个临时的公堂去做主审,而是真的踏入了一间监狱。
铁质的栏杆那么坚固。
牧雪落在牢中皱眉思索。
时间过得很慢,她将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全部回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小雨这么做会有什么目的。
她坐在略微潮湿的稻草上,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牢中只有对面有一扇天窗,十分阴暗。
她轻轻笑了笑,还真是和天牢有缘分。
这一辈子不知道要来多少次。
只是,这样自嘲的方法没有为她打发掉多少时间,很快她就发现这样很难熬。
她还要做许多事,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
况且,她还答应过靳羲,下朝之后要回去。
她本以为今日朝堂之上免不了和仇御史兵戎相见,却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关了起来。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钥匙声音。
牧雪落以为是送午饭的,却发现有几个侍卫带着另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
她一看清楚那人的脸,“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是仇花娘。
仇花娘一身蓝色御史朝服。
她看到牧雪落时呆了一下,而后笑了笑,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她说着话,又习惯性地抬手去抚自己的衣领。
牧雪落想了想,说道:“我也真是没想到,仇御史。”
仇花娘苦笑了一下。
这时,狱卒打开了牧雪落身边的另一个牢门,将她带了进去。
待到牢门落锁,一室静谧。
就在牧雪落思索如何从她口中问出事情真相时,仇花娘突然出声道:“是我派人去杀你的。”
牧雪落一愣,心中突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她问。
仇花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如果我死了,就会发生太多凄惨的事。”
“两害取其轻,我才这么决定的。”她想了想,又说。
牧雪落头脑飞转,突然问道:“你和赵发是什么关系?”
仇花娘听后笑了:“你还是那么聪慧,怪不得书儿总提起你。”
“你既然已经把我送到了这里,想必已经查出赵发和我的交易了吧。我知道,你起初发现我放了他,就一直暗中调查。所以我做出我也在追捕他的假象,让你以为他是我一时不慎放走的。”
牧雪落点头,她确实这么觉得。她推断出赵发一定是卖给了仇花娘情报,来换取自由。仇御史则是假意答应,再派人追捕他。
“但其实不是如此,你是放了他为你办事,是不是?”她问。
仇花娘看着对面的天窗,眼神变得悠远。
“没错,他说他知道许多许多贩卖女子小儿的人,如果我放了他,他愿意为我办事。”她的语气突然愉悦起来,“我听后十分欢喜,当下答应了他。”
“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敬兰联手谋那么多的银钱吧。”她突然顿住,说起了别的事。
牧雪落点头:“我确实不知,我调查过,你府上节俭非常,你更是花销很小,我实在不清楚那些钱都去哪了。”
仇花娘笑笑,说:“其实我那次解救你并非偶然。我一直都在救那些因为女子。不管是战乱、天灾还是人祸,她们都不该受到那样的对待。”
“她们大多都被残忍地殴打,甚至卖身到妓院,更有甚者就卖给那些山里的暴民。唉……”她叹了一声,“我把那些无家可归的女人们都送到一个村子,让她们能平静地生活。”
“你的钱,全都用到这个上面了?”牧雪落出乎意料,但看仇花娘那软言笑语的神情,她又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难理解。
“就为了她们,你和敬兰一起将东洛的粮食偷换成金银,又跟世家大户募捐?”牧雪落问。
“是,没错。”仇花娘道。
“你说谎。”牧雪落看着她的眉眼,说道:“如果只是偷转粮食,你们确实有可能办到。有敬兰,有祝枭,你确实能做到。但是,花都给东洛的赈济粮,从东洛世家收取的募粮,都不是小小一个敬兰可以办得到的!”
仇花娘的神情没有变,缓缓说道:“雪落,你是个善良的人,我不希望看你有不好的结果。”
牧雪落愣了愣,才意识到她是不想让自己把慕容长缨牵扯进来。毕竟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指向的是他。
“我有我的责任。”牧雪落定定说道。
仇花娘听了这话突然抬起了头,看着牧雪落道:“你的责任?对谁的责任?”
牧雪落看着她疑惑地神情,她眸子中的不解的确是真的。
“对陛下?”仇花娘问,“我刚刚说过,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会来到这里?”
牧雪落皱眉。
“也许你觉得你在为陛下尽忠,但是,你得到什么了?”她环视了一下,“不过是一间牢狱而已。她怕慕容枫,所以只能让你殉葬。”
“不会的。”牧雪落脱口而出,“丞相去了,现在小……现在陛下仪仗的就是我,她怎么可能因为惧怕慕容枫而这么做?”
仇花娘淡淡笑了笑:“或许不是为了慕容枫,但你又知道为什么吗?你如果知道,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无措了。”
牧雪落心中一紧,她刻意不让自己担忧,但其实,心底里的隐忧早已浮出水面。
于是,她只能沉默。
只是这沉默没能持续太久,牢房外突然传来混乱之声,似乎有人硬要向里闯。
牧雪落扒住栏杆向外望。这天牢是廷尉寺的管辖,敢来撒野的,也只有慕容枫了。只是,他这是做什么?
突然,门被几个穿着军士衣服的人用力打开了。门锁的链子被刀砍断,在门上荡着。
紧接着,一个褐色官服的老者在军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曾太尉!”牧雪落不由得轻呼出声。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来人会是他,他会强行闯进天牢。
他来收拾自己?
不会!她在脑中迅速思索着。
自己现在已经身处天牢,他们没有理由贻人口实,用这么明显的方式屠杀朝廷大臣。
那么……
她看向仇御史。
只见仇花娘脸上露出了似喜似悲的神情,看着曾太尉。
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再看曾太尉,怒发冲冠。只是在看到仇御史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只是,牧雪落发现这位许久不见的老太尉气色并不很好。
如果她看得不错,他已经病了。
他脸上冒着不健康的红色。
他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对仇花娘说道:“我去见陛下了,她不放人,我就来接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