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皇甫绮羽
番外死生之间
撞车的冲击过后，她感到了身体被撕裂的剧痛，周身的血液迅速地流失着，脑袋上流下的血污浊了视线，将卫雨看到的一切染上血红的颜色。
卫雨勉强地侧过头去，看向坐在驾驶席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伤得不轻。他浑身是血，下半身挤在变形的车厢里看不清楚。他健硕的身体此时软软地摊在座位里，脑袋低低地垂着，像个被扯坏的破布娃娃，毫无知觉。
卫雨突然感觉不到周身的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满意足。
是的，对于眼前所见，她十分满意。
她裂开嘴，这个动作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很有些勉强，但是她仍旧愉悦地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怖的笑回响在车厢里，卫雨听到自己嘶哑漏风的笑声，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似乎是某根肋骨折断了，还在自己的肺上穿了个洞。
这应该是伤势最重的一次吧，卫雨想。可她依然大笑着，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突然，左边原本奄奄一息的男人伸出了他的右手，扼上卫雨的喉咙。
“呃……”卫雨的笑声被扼住，脸色一瞬间变得青白。
她瞪大眼睛，发现对面的男人满脸血红，费力地睁着一只眼看着她。
所有的憎恨都从那只眼睛里喷射出来，灼烧着卫雨。
灼烧着她的身体，更烧着她的心。
一瞬间，如潮水般的恐惧感袭来。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他为什么没有死？他怎么可以没有死？
生命力缓缓流失，卫雨觉得眼前男人的脸越来越模糊。
她，最后都没有逃出他的掌控吗？
这怎么可以呢？她觉得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是啊。这怎么可以呢？她还没有享受过自由，没有体会过每天不用战战兢兢地过日子……怎么可以呢？
卫雨用尽这具身体最后的力量猛地睁开双眼！哪怕这一下用尽了全部生命的力量。
对面的男人明显一愣，没有想到一向不敢反抗他的女儿竟会有这样的眼神。那是不甘、愤怒……和恨！
以上是第三篇番外，前两篇在公众版的第四卷中，都是皇甫绮羽的番外。因为剧情需要，这篇放到这儿了。
皇帝听说牧雪落从东洛回来了就连忙差人去请。姚青月死后，她感觉她的噩梦重新回来了。
那个人每天都会在她寝宫外站上一会儿，每当那个时候她都心惊胆战。
她好怕他冲进来，将她永远地软禁。
就在她等待派去的人回来复命时，突然内侍来报：奉常昭画来见。
皇甫绮羽不耐地想要挥退，但转念想到昭画曾经说过仙师离开前曾委托她代为指掌仙宫。
于是她摆了摆手说：“让她进来。”
昭画一身火红色官袍，就如她的唇色。
她离开靳羲的私宅后马上回了奉常寺，上了浓浓的妆容，盖住了她通红的眼。
随后，马上递帖入宫，面见女皇。
“免了。”她刚要拜，就被皇甫绮羽制止，“爱卿有何事？”
“陛下，”昭画的声音低沉，不知为何带了些蛊惑之意。
“陛下可还记得十年前？”
皇甫绮羽心中一突，眉头皱了起来。她冷冷地看着昭画：“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陛下，是否不愿再经历一次？”昭画淡淡地笑着，没有了以往的恭谨。
皇甫绮羽大惊：“你知道什么？难道……难道……”
昭画突然“格格”笑出了声：“看来陛下懂了呢。没错，他知道的，我都知道。”
她看着皇甫绮羽皱得越来越紧的眉，依旧笑言：“我不仅知道你是怎么来的，还知道你很不想回去。”说到这儿，她停顿下来，用眼睛斜挑着皇甫绮羽。
“回去？”果然，皇甫绮羽闻言变色，“靳卿说过，我不会回去！”她大声说着，似乎在说服自己。
昭画笑了，笑的花枝乱颤。
皇甫绮羽却根本没有管她殿前失仪，她急切道：“你笑什么？你说啊！你笑什么。”
昭画似乎笑得停不下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直到皇甫绮羽从椅子上走下来扯住她的胳膊，她才堪堪止住笑意，擦了擦眼角的泪。
“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是一个异数？”她道。
皇甫绮羽连忙点头。
昭画冷笑一声，继续道：“那他有没有说过，不止有你这一个异数？”
皇甫绮羽一愣，再度抓紧了她的胳膊：“什么意思？还有别人？你快说清。”她摇晃着她的胳膊。
昭画又笑了笑，道：“没错，还有一人。”
她看着皇甫绮羽急切地神情，缓缓说着：“而且，你们只存其一。”
皇甫绮羽愣住了，嘴里喃喃重复着：“只存其一……只存其一？”突然她猛地攥紧昭画的胳膊，“你是说，那个人来了，我就要回去？”她眼中出现恐惧，无边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
昭画斜睨了她一眼，笑得妖异。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皇甫绮羽疯狂地摇晃着她。
“是的，没有错。”昭画侧过头，迎上她的眼。
皇甫绮羽的眼神却躲闪开来，不敢看她的目光。
她左右逡巡着，不知在想着什么，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也滴下了汗珠。
突然，她猛地抬头：“你告诉我，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只存其一，只存其一，是不是我只要杀了他，我就不会回去？”
昭画的眼中闪过得意，缓缓开口：“陛下，当真聪明。”
“你快说啊，他什么时候来？会到哪里？”皇甫绮羽依旧紧紧抓着昭画的手臂。
昭画弯起红艳的唇，笑容和话语一同绽放：“那人已经来了。”
皇甫绮羽一怔，连忙问道：“是谁？我这就派人去找他！只要我马上杀了他，我就不用回去了，是不是？”
昭画点着头，缓缓说道：“这个人早就来了，你也见过的。”
“是谁？”皇甫绮羽皱眉，开始在脑中思索她见过的所有人，细想有哪个不一样。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那个人，从初见就给了她熟悉的感觉。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言谈举止。
最重要的，是她对她身份的怀疑。
“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这句话，绝不是偶然！
一直以来她心底隐藏的隐秘期望，在这一刻被迫挖起。
皇甫绮羽愣愣地抬起眼，嘴唇颤抖，失声道：“是雪落。”
昭画笑得更艳丽：“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
“啪”皇甫绮羽的两只手从昭画胳膊上摔了下来，宽大的袍袖打在龙袍上，发出了闷闷的声响。
她的表情呆呆的，像是失了线的木偶。
昭画冷冷地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转身，走回龙椅，愣愣地坐上去。
她的眉头颤动着，时而露出像是欣喜的神情，却马上被痛苦替代，似乎极是矛盾。
昭画就那样看着，不发一语。她丝毫不怀疑这个喜怒无常的女皇会为了自己杀掉牧雪落。
多好！
谁让她夺走了靳羲的心！
不就是一个异数吗？我轻轻抬手就能捏死你。
此时此刻，她早已忘了靳羲曾经警告过她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皇甫绮羽脸上的表情尽数消去，一片冰寒。
她挑了挑眉，说道：“想必陛下已经想好了，那臣告退了。”
皇甫绮羽点头，昭画没有行礼，笑着向门口走去。
“你为什么告诉我？”突然，身后传来皇甫绮羽冷冷的声音。
昭画心中一跳，难道，此刻她不该着急去杀掉那个女人吗？
她转过身，躬身答道：“实不相瞒，我和靳仙师同属一族。我们的族人以维护天命为生，陛下为这一量劫中的异数，所以我们才为陛下平衡朝中局势，让陛下得以平稳度日。”
皇甫绮羽皱眉，思索了一番后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她继续说道：“那她呢？就像你说的，她也是异数。那为何你要我杀了她，而不是让她平稳度日？”
昭画抬起头，两眼定定地盯向女皇。
皇甫绮羽被那眼神看得一愣，身上竟然战栗了一下。那目光，阴冷入骨。
昭画的红唇开合，吐出一句话：“因为，陛下的命数即是安度时光。而她，则是以命相换。”说罢，她不顾愣在当场的皇甫绮羽，转身出了门。
她走出后，内侍才敢进入。
他看着女皇喜怒不定的样子，小心地说道：“陛下，丞相府有折子送来。”
皇甫绮羽眼神直直的，开口问道：“把平儿寻回来，不用去找姚卿了。”
内侍连忙“哎”了一声，返身出门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又重新走了进来。
他拿着奏折，有些为难地再度问道：“陛下，这折子……？”
“拿来我看。”皇甫绮羽伸过手，眼神依旧没有焦距。
内侍小心地将奏折递到皇甫绮羽手上，躬身退出。
许久，许久，她才翻开奏折。
…………
靳羲进了屋子，先将凌白屏退，才走向后院。
那里，牧雪落正在等他。
他走到院中的梅树旁，从背后将她抱住。
她的头贴在他的胸膛上，让他生出了满足的感觉。
多想，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
不用管时间、年岁。
就这么静止，到世界的尽头。
牧雪落笑着转身，轻轻依偎在他的怀抱。
“梅花开得真好。”她在他耳边说着。
“没想到能和你有一个家。”靳羲喟叹。
“家”这个词，他从不曾说过。
无论是哪里，都没有给过他归属感。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院落，却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这个他只从他人口中听过的词。
“傻瓜。有你，我就有了家啊。”牧雪落嗔道。
靳羲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
此刻，梅瓣飘洒，余雪未化，只如梦境。
“如果能和她一同变老就好了。”靳羲的心中暗暗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