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雪落抬眼看向对面。五人的身后仍有十余匹马。如果能夺得马匹，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她低声说道：“一会儿我们冲过去，你们各凭本事，谁能抢到马匹谁就骑马先走，不用管别人……”
“大人，你别说了，我们不会走的。”龙新直视着对面，丝毫没有把牧雪落的话听在心里。
别的话可以听，这种话，绝不听。
牧雪落哑然，看向众侍卫。发现他们虽然身上处处刀痕，眼中却极为坚毅。
“好！我们一起走。”她道。
说罢，五人一同向对面冲去。
对面几人明显没想到这五个残兵弱将竟然敢主动进攻，诧异之下连忙应敌。
几个侍卫终究还是敌不过他们。有两人以命相换，拼死杀掉了对方一人。
于是，他们只剩下了牧雪落、徐金和龙新三人。
而对方的首领仍旧没有出手，除了赵发还有两人。不过他们三个也已经负了伤。
“没想到你也有功夫。”首领阴森森地说道。
“他们为我拼命，我总不能成为累赘。”牧雪落紧握着手中的刀，那是她从死人手中拿下来的，刀尖还滴着血。
她不回头也知道他们身后躺着的尸体，都是为了她才送命。这让她握刀的手收得更紧。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为他们讨回公道。
首领抬起眼定定了看了牧雪落一会儿，那眼神似乎颇为惋惜。
片刻，他开口：“杀了他们。”
赵发等三人得令，疯狂地扑了上来。
牧雪落三个左支右绌。忽然，徐金被赵发刺中胸膛，喷出一口鲜血。
“徐金。”牧雪落失声，手中的刀疯狂地向赵发斩去。
赵发本想退后，却发现被他刺中的人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他大急，狠命地又踢又踹，全部踢到徐金的头上、胸上。但徐金仍旧不放手，直到牧雪落一刀落下，砍中赵发的脖子。他才微微笑了一下，停止了呼吸。
鲜血喷射而出，赵发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而同时，另一人趁剑刺牧雪落，被龙新用刀架住，但他露了破绽，后背被砍了一刀，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呼。
牧雪落的格斗技巧不差，但实战中还是有所欠缺。要不是她急切中不顾身后，龙新也不会受伤。
她咬了咬牙，迅速退回龙新身边，不忍再看浑身血迹的徐金。
两人缓缓后退，对面两人则步步紧逼。
而那个首领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论是手下的死，还是溅到他身旁的血，似乎都不能影响到他。
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
就像在欣赏猎物最后时刻的拼死一搏，之后再毫不留情地扼杀掉他们所有的生机。
他的存在，让牧雪落两人的心里发冷，生出绝望的情绪。
终于，龙新无法忍耐，大叫了一声向前冲去，用身体撞向对面两人。
他不顾刀剑，只求以命换命。
“不可！”牧雪落出声却已晚了。
她不迟疑，紧随着他冲了出去。
果然，龙新不顾性命的做法成功地砍中了其中一人的颈部动脉，而同时，他的身上也被刺进了两柄剑。
牧雪落忍住悲痛，迅速出刀，砍向另外一人。
可惜那人松开手中长剑，飞快后退，使得刀只在他的右臂划出一条口子，人却无事。
他站住，不住地喘气。
牧雪落赶快托起龙新的身子：“你怎么样？”
龙新已经气若游丝，他道：“对不起，大人。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不该……冲动。但是……但是，他们都死了……我……我……”话没说完，他的手臂便垂了下去。
牧雪落的眼泪毫无知觉地滴落，她咬着唇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已经没了武器的人。
那人十分冷静，眼神不离牧雪落，轻轻俯身，从地上死去的人身上拔下一柄短剑。
牧雪落缓缓后退，同时也注意着一直没有动作的那个首领。
她心中暗下决定，杀了眼前这人，不和首领硬碰硬，找机会取他们的马匹逃命。
而就在这时，她后退的右腿踩到了一个尸体，她骤然不稳，向后跌去。
有经验的杀手一点都没有浪费这个绝佳的机会，横剑来劈。
牧雪落情急之中只能将刀向前送出，但她知道，失重之时，她没法掌握方向。
眼看着短剑就要刺下，突然“嗖”一声。
举剑之人的身体骤然顿了住，他眼中的光彩缓缓隐去，倒在了地上。
牧雪落连忙爬起身，回头看到那个断了手臂的侍卫滚在血水里，拼尽全力射出最后一支羽箭。
牧雪落眼中生出喜悦，竟然还有人活着！
她刚要靠近，突然又是一声暗响，断臂的侍卫重新倒进了血泊中。
牧雪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人断了呼吸，无助地捂住了嘴。她怕她会忍不住哀嚎出声。
“何必遭这么多罪。”首领抖了抖他的斗篷。
就是他发了暗器，结果了那最后一个侍卫性命。
仿佛一个一个把牧雪落身边的人杀死，才是对她最佳的制裁。
冷风吹过。
旷野里七七八八横着无数条死尸。
两个人遥遥对望。
牧雪落浑身是血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但她硬要自己冷静。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法冷静。
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人。
只剩她一个。
千疮百孔。
而那个首领，好整以暇地等着收割她的性命。
她承认，这一刻她害怕了。
无边的恐惧侵蚀着她的心。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妄动一下，就会有漫天的暗器向她射来。
她不会挡暗器，她只能去死。
这一刻，曾经许下的英勇誓言似乎都变得无力而又苍白。
她要怎样，才能得生，才能回去为大家复仇。
罢了，罢了。
牧雪落突然不抖了，她轻轻踏前几步。
这让那首领发出了轻微的疑惑之声。
“你想怎么杀我？”旷野中响起牧雪落清朗的声音。
首领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你想怎么死？”
牧雪落突然轻轻笑了一声，问：“我可以选择死法吗？”
“这里有刀有剑，我身上有暗器匕首，或者，你也可以要我以内力震碎你的经脉，不过，那样可能会痛苦很久。”首领说得毫无感情，似乎确确实实在给牧雪落以选择。
牧雪落笑了笑，环视了四周，道：“你为何不管手下的死活？”
“无用之人，死。”首领冷冷道，连眼神都没有一份偏移。
“但我却爱惜我的手下，”牧雪落道，“如果有机会，我定会为他们报仇。”
“你没有机会了。你快选吧。”首领依旧冷言道。
牧雪落又走前了几步，离他不足三米远，道：“我选择暗器。”
“那好，你回身向后走吧，我让你没有痛苦。”首领将手缓缓收进斗篷。
牧雪落没有停，依旧向他走着，两人间距离快到半米左右时，她骤然抽出匕首向他刺去。
首领似乎一点都没有诧异，如果这个女人束手就擒他才会诧异。
他笑了笑，只躲不攻，嘴里说道：“你选择暗器，所以才跟我近身，让我无法放暗器。”
牧雪落不答，此时她已使出浑身解数，一刀一刀间不容发。
这人定会遵守承诺，只要不让他使出暗器，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那人动作灵敏至极，身形轻乎不定。而牧雪落已额头见汗。
首领的身子左右摇晃间避开了牧雪落全数的攻击。
他原本很享受这样戏弄自己的猎物，但是突然，他抬起了头，勉力倾听着什么，神情变了变。
牧雪落察觉到他动作的一瞬间僵硬，没有迟疑，一刀刺了过去。
而这一次，他没有闪避，而是横出手臂阻拦住牧雪落的胳膊，另一手看似极为缓慢地贴上了牧雪落的右肩。
就是这轻飘飘的一掌，击到牧雪落身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了一下。
一股大力从胳膊处传来，她甚至听到了肩骨断裂的“咯吱”一声。
在剧痛的同时，她的身子腾空而起，重重得落向破屋的右侧。
“你放心，我不会食言。这一下没有伤你筋脉，我这就用暗器结果你命。”她刚落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恍惚间听到首领的话音传来。
牧雪落猛的清醒，拼命向土墙爬去，顾不上胳膊的疼痛。
“雪落。”她忽然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从西边传来的声音。
她抬不起头，但是她却认得这声音是靳羲的。
她手上不停，心中却在叹息：看来，自己当真要死在这里了。已经出现幻觉了。
这声音却不是幻觉，首领也听到了。
方才他就是听到隐隐的马蹄声，才停止戏弄牧雪落，迅速出手。
这下声音已经渐近，眼看就有人来到。
为免变数，他右手迅速伸向斗篷。
根本看不到他的手臂抖动，几颗暗器伴随着乌光，无声无息地星射而出。
生死时刻，牧雪落也能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她甚至看清了那几颗她平时绝对看不清的暗器。
她甚至还有时间露出了一个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为自己选择了死法。
她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最后这一刻，她想到了靳羲。
她好想能看他一眼。
然后，不会了。
她缓缓闭上眼，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就在她即将闭眼的一刻，一片白色从天而降，将她一把抱住，转了个圈。
牧雪落一惊，眼前熟悉的脸庞，不正是靳羲？
“你”她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靳羲不像以往那样清朗丰神，他神色间颇为憔悴，眼下也有了几许乌青。
只是，他的眼睛却闪亮异常，眼中写尽了满足。
“我总算赶上了。”他的语气充满了喟叹。
牧雪落惊喜之间，突然想到方才的暗器。那乌光隐隐，显然是剧毒无比。况且那首领曾说过，让自己没有痛苦，更是证明了暗器的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