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雪落看向仇御史，仇御史点头微笑。
牧雪落心中很佩服这位御史，不仅亲自来，连人马都是自带的。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抢别人的活计。
照理来说这种治安问题应该是由花都的卫戍长官来管的，也就是所谓地方官。不过，中央的官员们总是大上一等的……他们这些三公九卿自然权利最大，想压一压花都的地方官也不是不行。
没过一会儿，院内就开始有了人声嘈杂，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又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一个侍卫小跑过来，躬身说道：“大人，全都抓住了。”
“好！”仇御史大喜，当先往大门处走去。
牧雪落几人自然跟上。
进了大门，是一个十分宽阔的院子，院里几间房屋连通着后院那个大仓库一样的牢房。此时院中跪着近二十个人，都被侍卫治服，按低了头。另外还有侍卫跑前跑后，将大牢里的女子、小孩儿往出送。那些人们从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真的会被救出来，她们虽然全身无力，仍旧狂喜异常，热泪盈眶。
牧雪落看到与她同一牢房的那对母女正被兵士架出来，连忙上前搀扶。
那妇人看到牧雪落，一阵惊讶之后眼圈红了，嗫嚅着说了句：“你是好人。”
“我要谢谢大姐。要不是你和小英子，我和小中不死也只会剩下半条命，哪还有机会做什么好人？”牧雪落连忙说道。
妇人过于激动，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半天她才低头对女儿说：“英子，谢谢这位姑娘，快点儿。”
小英子正仰着脑袋看向在包北肩上的小中，听她妈妈说话，连忙怯怯地对牧雪落说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牧雪落摸着她的头称赞了她几句，小姑娘似懂非懂地听着，缩了缩，抱住她妈妈的大腿不松手。
这时，一个侍卫禀报：“大人，他们不开口。不说以前的女人孩子被卖到哪儿了，也不说他们的来历！”
仇御史走前几步，对山匪们扬声说道：“如果你们说出以往那些女人孩子的去处，我定会宽待你们。”
黄衣服的赵发抬起头看了看仇御史后，撇过眼当什么也没听见。
仇御史皱起了眉，看向一旁的吴靖。
吴靖堆着他那万年不变的笑容连连点头，走近众匪几步，大声说道：“我朝刑罚严苛，你们要是一直嘴硬，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以为用刑罚来威胁这些人一定可以，没想到话说完却发现众人仍旧没有丝毫反应，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有点僵。
吴靖凑近仇大人，在她耳边说道：“大人，要是能知道他们出身何处，拐卖百姓意在何为，就可抽丝剥茧、击其弱处。”
“卖东西当然图钱了！嗤！”包北与他们几人离得近，把吴靖的话听个真切。他丝毫没给吴督查面子，嗤笑出声。
牧雪落不愿包北任意妄为得罪人家，连忙说道：“两位大人，容小女子打听打听。”
“属下几人已经简单问过那些女子，没人知道这些山匪的底细。”那名侍卫连忙禀报道。
牧雪落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嘀咕。她转身看向那些被救出来的人们，看到小英子母女时，她发现那妇人眼神不定，打量着院内众人。显然，她知道些东西。
牧雪落心中有了计较，回身看向仇御史。
这时仇御史也正询问地向她看过来。牧雪落就势笑着点头，示意自己坚持要去打听打听。
“好，你去吧。”仇御史说道。
来禀告的侍卫有些不满地瞪了牧雪落一眼。牧雪落无奈，只好把这个白眼收下。
她径直走到小英子母女身边，把她们往大门口带了带。低声问道：“大姐，你认识那人？”说着看向送饭的那个黑瘦男人。
妇人慌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的！”
牧雪落轻拍她的胳膊安慰道：“不要急，大姐。我就是问问。我记得她们说他对小英子还不错。现在他们犯了法，难免要受牢狱之灾，如果他们能配合官府，自然会少受些苦。大姐要是还念着他的好，不如多跟我说说。”
妇人面露为难之色，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她咬住下唇，往黑瘦男人那边看了一眼，最终说道：“妹子，你是好人，我跟你说。”
牧雪落心中一喜，连忙凑近耳朵。
“他说小英子和他们家的丫头长得像，他们家丫头死了，发水淹死的。”妇人显得极为犹豫，看了看跪着的男人，又说道，“他平时对小英子好着，不让别人打骂，他……他不是坏人。”
牧雪落发现了关键词，马上问道：“他说他们家乡发水吗？”
妇人连连点头。
牧雪落想起了红姐。红姐就是因为家乡发水才会搬来花都，难道这些人也是邑国的灾民？如果他们为了逃难谋生计，不得已才作奸犯科，也算说得过去。不过……她目光扫过跪着的山匪，突然看到了丁家两兄弟。丁大满脸的颓然，二子正向牧雪落看来，脸上似乎有着淡淡笑意。
牧雪落皱眉，她记得当时被他们两人抓来时，丁大曾经说过“你忘了咱们出来时和爸妈怎么说的？”再回想起当时他们二人的紧张和生涩。看来，他们是第一次做这种营生，只是想要赚钱回去。
而那赵发则不一样，从他的话中就能看出他已经是“熟练工”了。他还说丁家两兄弟和他是同村。这些人的关系，究竟如何？
真是错综复杂。不过，眼下他们只是想知晓这些人的出身，根据她打听到的这些，足够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她皱眉思索着，一抬头就发现吴靖吴督察正往她这边看过来，他身边那个侍卫依旧脸色不善。
牧雪落偷偷撇嘴，自己又不是在抢功劳！她拍了拍小英子母亲的肩膀，独自往仇大人他们那里走去。
“大人，两月前凌河发……”牧雪落准备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仇大人。她对这位大人十分有好感。
不过她的话被那个面色不善的侍卫打断：“凌河发水，殃及东洛。大人月前巡视东洛就是为了此事，何须你多提？”
“林才，不可无礼。”仇御史淡淡开口，眼光扫过那个叫林才的侍卫。
林才原本不满地盯着牧雪落，听到仇大人开口立马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牧雪落身子本就不舒服，强撑着等这些女人、儿童被营救已经快到极限了。现在想帮帮忙却又被人以为在争功……她有种很无语的感觉。
她兴致缺缺，说道：“他们应该是邑国的灾民。”
身旁的几人面露诧异之色，林才皱着眉头怀疑地看她。
“当然……林侍卫说东洛也有殃及的，也有可能是我国东洛人……”牧雪落不自主地耸肩。
“姑娘继续说。”吴靖看了看仇大人的神色，连忙问道。
“那个首领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她指了指黄色衣服的赵发，“不过他们中的很多人极有可能是因为水灾逃难来此，他们想赚了钱回去重新过日子。咱们不妨从这里下手，许以利处。”
“什么利处？难道放了他们再给银子？”林才最终还是忍不住，讥讽出声。
牧雪落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们犯了罪当然不能姑息，不过只要有软肋就好办。我们可以用对他们家人的安顿来换取消息。”
吴靖眼睛一亮，对仇大人说道：“下官可向邑国地方官建言，两国临近处平日往来甚多，下官可差人前去。”
“很好。”仇御史微笑点头，她看着牧雪落说道：“你辛苦了，明天去吴靖那儿领些银钱，补补身子。”
吴靖连忙笑着打包票：“大人放心。雪落姑娘庶民之身，心怀苍生，极为难得。下官一定不敢亏待。”
牧雪落对仇大人施了一礼，出言告退。她确实不愿意在这儿继续呆下去了，身子越来越虚弱。
吴督察要差人送牧雪落下山回家，还没来得及唤人就被包北回绝了。吴靖只好把自己的府宅位置告诉牧雪落，嘱咐她明日来领赏钱。
牧雪落刚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对吴靖诚恳说道：“吴大人。那些灾民许多心地并不坏，还请法外容情。”
吴靖诧异：“他们胁你来此，若不是姑娘手段不凡，也许就此殒身，你何苦反而为歹人求情？”
牧雪落抿唇摇头，指着二子说道：“这位大哥在路上就想放了我们，他们兄弟也是误入歧途，身不由己。”她发现自己和吴靖对话时，总会被他影响，也开始拽文词儿。
吴靖诧异地看了牧雪落一眼，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缺席。但马上他又堆起笑容，点了点头，嘱咐包北小心护送姑娘回去。
山头儿灯火通明，山路依旧漆黑漆黑，牧雪落、包北和小中三人这次不用从树林里穿行，在小路上慢慢走着。
突然，牧雪落一个踉跄，身子刚要下跌，就被包北抓住了胳膊。他的手劲儿极大，抓得她胳膊像被钳子夹了一下。
牧雪落不由得笑了出来：“包大哥，你这一抓可不比我摔一下轻快多少啊！”
包北哈哈大笑：“都是你这小身板儿太弱了，跟这小孩儿似的。”说着还抖了抖肩膀，惹得小中轻呼了一声。
牧雪落这才又想起了红姐，赶忙说道：“包大哥，你怎么查出我被抓走的？从红姐那儿？”
“是啊。有人说看到两个男人带着你和小孩儿走了，我就回去问小孩儿是谁家的。嘿嘿，没想到你这小身板还真能逃出来。”包北开怀地说。
“红姐一定急死了，我们先把小中送回去吧。”牧雪落阻止他继续乐下去，脚步开始加快。
“好。”包北大声答道，一把就将牧雪落抄了起来，脚步如飞，向山下行去。
牧雪落一声惊呼吞进了肚子里，此时只觉得两耳生风。看来人家是有真本事的，怪不得是御史的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