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羲再也无法自持,竹床又经历了一番狂风暴雨。
此曲终了,仍似有余音远播。
牧雪落的背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虽然尽是疲惫,但身体每一部分都叫嚣着满足。
靳羲紧紧抱着她,头就埋在她的胸前,光滑而柔软。
牧雪落拥住他,柔声问着:“累了吧。”
靳羲轻轻摇头:“我想一直这样抱着你。”
牧雪落无声地笑了。他,这时就像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无限地眷恋着她。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许久才去清理身体。
待到围着火堆吃东西时,靳羲只觉得这清水煮的玉米格外的香甜。
“凌白信中提及,你去东洛时化名为牧雪落,”靳羲吃完后突然想起了一事,问道,“这就是你原来的姓名?”
牧雪落把吃用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点头道:“嗯,我姓牧,名字就叫雪落。”
此时天已擦黑,冬日的夜晚总是特别长。
“你可和我说说你的事。”靳羲似乎有些不擅长问这些。
牧雪落笑了笑,说道:“我同你说过的,我是个常年在外旅行探险的人,我的父母其实也差不多,他们是考古队的专家。”
“考古队就是一些挖掘古代遗留下来的器物、宫殿那些东西的人。”牧雪落边说边解释。虽然这些词他都不可能听过,但她看靳羲的神色似乎能听得懂,“他们常年不在我的身边,所以我从小也就不依赖人,凡事都靠自己。”
“那时我家附近有一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女孩,她很孤僻,但是我们关系很好。我们经常互相陪伴着读书、玩闹。她就是小雨。”她说。
靳羲点头,他有些明白牧雪落的心情了。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唯一一个和她有着共同家乡的人,恰好还是好友。那么,她想为女皇做的一切,都有了理由。
只是,靳羲微微皱了皱眉。
凭这些年他与女皇的接触看来,皇甫绮羽并不和雪落相似。那个人,性格中就有一种阴郁和绝望。总像是一个人挣扎在末日中,什么都不肯相信。
“后来我大了,就离开了居住的城市,开始组建一个探险队伍。”牧雪落继续说着,将她这些年的经历大大小小说了一遍。
靳羲听得很仔细,每一句话他都深深印入脑海中。似乎这样就可以和她的过去重合,就像自己同她一起经历过。
“你呢?”牧雪落说完后问了靳羲。
靳羲从她描绘的场景中回过神,心中十分满足。他道:“我小时候就一直在家族中学习,大多都是测算占卜之术。后来就出去游历,再后来就来了祯国。”
他说得极为简短,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全盘托出。
方才那个要杀牧雪落的人被他胸前的纹身吓走时,曾经惊慌失措地大叫“妖族”。靳羲还是有些不确定当牧雪落知道他的身份后,还愿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和他在一起。
牧雪落嘟起嘴:“我说得嘴巴都干了,你却只说这么几句。太不公平了。”
靳羲笑着捧过她的脸,眼睛盯着她的小嘴,十分认真地说:“哪里干了,我给你瞧瞧。”
牧雪落忍不住笑了,在他身上轻轻打了几下。靳羲捉住她的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牧雪落靠在他胸前,抬头看着夜空。
“你看,北斗星。我以往在野外时,总用它来看方向。”她说。
靳羲点头,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那颗最亮,我总是一眼就能认出它。”她指着其中最大的那颗说道。
“那是天枢星。”靳羲说,“那是天璇、天玑、天权,另外那三个是玉衡、开阳和摇光。”
“你也要学占星吗?”牧雪落在他怀中抬头,用手指蹭着他下巴些微的胡茬,痒痒的。
“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这北斗是全天众星的中枢,占卜之术中单独有一部分是说它的。”靳羲低头笑着看她,“你感兴趣?”
牧雪落摇头软言,眼睛里都是笑意:“不,我只是对你感兴趣。”
“你莫要再撩我。”靳羲的眼神变了变,手臂紧了紧。
牧雪落立时知错,重新仰头看天,身子绷得紧紧的,戒备着靳羲的动作。
没一会儿,她身后传来微微的颤动,原来,是靳羲实在压抑不住终于笑了出来。
“小傻瓜,看把你吓的。”靳羲笑道。
牧雪落这才发现自己被他骗了,嗔怪道:“你太可恶了!”
靳羲搂住她哈哈大笑。此时情景真如梦中。
这晚,两人相拥而眠。牧雪落能感觉到靳羲抱着她的手臂一直都在用力,似乎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消失一样。
这让她的心又甜又酸。
一夜无梦。
今天的靳羲又有些沉默。
牧雪落默默地整理着草屋中的床铺、器具,并将一些他们带来的东西仔细收进了柜子里,就像他们出去后仍会回来一样。
靳羲看到后淡淡笑了,看向牧雪落的目光如水般柔和。
两人将马儿牵着,一同出了山谷。
走过那长长的山洞后,靳羲用枯黄的荆棘再度将洞口掩住。
做好这一切,两人并骑而行,往六里渡奔去。
途中,一直青鸟找上了靳羲,落在他的马背上。
牧雪落知道那是凌白传来的消息,连忙停住马,紧紧盯着他的手。
靳羲将信纸取出,在眼前展开。
看罢他的眉头动了动。
牧雪落实在忍不住,将信纸从他手中取了来。
她摒着气看完,终于长叹一声。
他们只剩下包括凌白在内的四人:包北、郭辽和顾韦泷。正往六里渡方向赶去。
凌白告诉靳羲若是没找到雪落姑娘,就去六里渡的守军处。
牧雪落放下信纸,才发现靳羲一直担忧地看着她。
她勉强笑了笑,说:“我早就想到会这样,”但唇刚扯动,眼睛却红了,“却没真的以为会这样啊。”
靳羲拍着她的背,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他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她的心都不会好受。
牧雪落镇静了一会儿,对靳羲说道:“我们走吧。”
靳羲点头。
牧雪落打马,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一路不停,狂奔了大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六里渡。
远远的,她就发现有军队在渡口集结。
一人单骑向他们奔来,牧雪落认得,正是凌白。
“少主。”凌白奔到跟前连忙下马。
他一直没有接到靳羲的传信,心中焦急不已,又不敢贸然离开,怕他离开后少主又赶来。
这下见到靳羲他喜上颜色,连少主都叫了出来。
靳羲没有下马,只是点了点头,道:“我没事。”
牧雪落连忙问:“韦泷他们呢?”
凌白指了指身后答道:“他们硬要来等你,我劝都劝不住。”
牧雪落听罢打马边走,向军士集结处奔去。
靳羲抖动缰绳刚要跟上,一动之下却停了下来。看着牧雪落远去的背影,他的眼神黯了黯。
“少主,你没事吧。”凌白显然注意到了牧雪落右肩的木板和绷带,于是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靳羲。
靳羲摇了摇头:“以后不要叫我少主了。”
凌白道:“是我一时疏忽了,以后肯定不会忘了。”
靳羲转回头,又说:“我不再是伏若族少主,几日之后会有人告诉你的。”
凌白愣在当地。
“你再也不用听我的命令,这就回花都去吧。”靳羲又道。说完,他就要越过凌白。
凌白连忙追着他的马,在后面说着:“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突然道:“难道,你偷跑出来的?我……”他突然有些内疚。
要不是自己私自传信给少主,少主也不会叛逃出来。
明明族长说过,一旦他再要私自外出,就罢免了他少主的身份,一辈子不可归族。永无归属。
“跟你没有关系。”靳羲没有回头。
“可是,我……凌白还要说什么,却发现靳羲一打马,将他甩在了身后。
他看着少主,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靳羲打马离开,却并未走近牧雪落的位置,而是走向了军队的侧面。
他停在一队军士旁边,远远看着牧雪落。
牧雪落直冲进人群,跳下马跑向众人中间的马车。
顾韦泷换了一身军服,正站在车外。
他看到牧雪落时,竟抑制不住情绪,眼中泛出了泪。
他放下车帘,向牧雪落奔去,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牧雪落也紧紧回抱住他,眼睛湿了。
“雪落,荆迟他们……”他说不下去。
“我都知道了。”牧雪落放开他,继续向马车走去,“包四哥和郭辽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其余的人都死了,顾韦泷又毫发无伤,他们两人怎么可能会好?
“包北受了内伤,郭辽刀伤……十二处。”待他说完,牧雪落已经掀起了车帘。
一股浓重的药味冲鼻而来。
牧雪落忍住心中的酸楚,仔细地看着车中躺着的两个人。
包北再也没有以往的活力,面色铁青,昏迷在车里。
郭辽费力地叫了一声大人。却因为想起身而牵动了伤口,咧起了嘴。
他的唇色青白,显然是失了太多的血。
牧雪落再也无法抑制,握起拳头重重地砸在车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