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白皱紧了眉,东洛这件事他们其实比牧雪落知道的多。早在牧雪落还未出现时,东洛粮仓的异动已经被靳羲注意到了。
只是,他无需管,也不必管。
但是,现在这种情形,自己该怎么办好呢?
凌白犹豫了很久,最终掏出一卷纸筒,给花都的昭画写了一封信,让青鸟传递回去。
做好这一切,他继续倚在墙角看着客栈中的几人。
之后的几天,凌白一直在等待消息。
他心中急切,却迟迟不见消息传来。
这几日里,他不再总是跟在牧雪落身边了,会偶尔跑去慕容长缨周围打探消息。
四天过去了,花都仍旧没有消息,但他却已经隐隐知晓了慕容长缨的计划---他要逼迫牧雪落一行人出城,在他们回花都的途中劫杀他们。
凌白又等了两天,却仍是没有昭画的回信,也没有派人来保护牧雪落。
她是这一量劫中的异数,怎能让她被灭杀呢?凌白越来越焦急,凭他一人是无法救她的,怎么办才好呢。
他缩在阴影里,急得无以复加。
终于,他又掏出一个纸筒,写了另外一封信,让青鸟带了走。
放走青鸟后,他迟疑地看着北方的天。
不知道他收到后会怎么做。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牧雪落手中攥着的证据越来越多,越来越确凿。
似乎慕容长缨再也不想掩饰什么了,连一些村庄的农人的口供也能轻易说明他的欺君之罪。
但是随着这些证据的增多,顾韦泷却越来越担忧。
这说明,他们当真是必死之局了。
这几天里,他试图差人去花都传信,但是离开的人便再也没有消息。后来连他们所居住的驿馆已经被无形中监视住了。
他们只剩下了十四个侍卫。他不敢再派人出去,否则他们剩下的人手必将更少。
这天,慕容长缨亲来拜访牧雪落。
驿馆中所有的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们决意等到丞相发觉到这边传信的间断后派人来解救,而他们几个,无论如何都不出这方州城。
杀害钦差这种大罪,他慕容长缨还担不起。所以牧雪落说的对,在这方州城中,他们绝对是安全的。
变相被软禁了许多天,牧雪落看起来并没有一丝的萎靡。
她依旧容色焕发,煮茶接待慕容长缨。
席间两人谈笑晏晏,丝毫看不出剑拔弩张的感觉。
“大人近日是否不曾跟花都通信来往?”慕容长缨优雅地喝了一口茶,说道。
今天的他,看起来似乎心情格外的好。这让牧雪落不得不暗暗戒备。
“嗯,近日公务略有些重,还不曾给丞相写信。”牧雪落道。
一旁的包北撇嘴,要不是因为你慕容长缨,我们怎么会连信都送不出去。就连那些租借信鸽传出去的信都杳无音讯,可想而知他们防范的有多严。
慕容长缨笑着点点头,颇为意味深长:“看来,大人还不知道花都出的大事吧。”
“什么大事?”牧雪落问。
“确切的说,是丞相府。”慕容长缨盯着牧雪落的眼。
牧雪落眼中闪烁了一下,而后镇定下来,问道:“姚相?”
慕容长缨点头,又看了牧雪落一眼,眼中似乎划过不忍之色,轻轻道:“我知大人是丞相义女,此事,我还是不说为好。大人亲去才是。”
牧雪落皱眉。她直觉不对,但是她又知道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出城。自己不能上当。
于是她笑了笑,说:“待这边的案子查清,我定会马上回返花都,多谢慕容大人提醒了。”
慕容长缨闻言又惋惜地看了几眼牧雪落,放下茶杯道:“我不多打扰大人公务了。”说罢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慕容长缨,牧雪落沉声道:“我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确实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慕容枫再度发难?丞相还病着,我还是回去吧。”
顾韦泷连忙阻止:“大人不可上了他的当。他就是想让我们出东洛。现在我们是要等丞相,而不是去见丞相。大人,定要三思啊。”
牧雪落一顿,这才想起了她们的目的。于是只好点头。
“大人,大人,郭辽回来了!”突然门口传来包北惊喜的声音。
不一会儿,包北就扶着郭辽走进了院子。
牧雪落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只见郭辽满脸哀戚之色,疲惫至极,似乎已无法独自骑乘走路,被包北一路搀扶进来。
她赶紧帮着包北把郭辽扶进屋子,刚要开口,却听到顾韦泷问:“你来时可曾被阻拦过?”
牧雪落心中一惊,没错。这里被围得跟铁桶一样,连鸟都飞不进来。郭辽显然是从花都赶来,为何会让他进来和自己互通消息呢?
难道他们笃定了瓮中捉鳖,不怕外人进来,只是不让自己传消息出去?
还没待她多想,郭辽哑着声音开了口:“丞相……丞相她……”话未说完,这个坚强的汉子竟然落下了两滴眼泪。
牧雪落一怔,心中像是有什么崩坏了。她催促道:“快说,丞相怎么了?是不是病情加重了?是不是慕容枫又做了什么?”
“丞相她去了……”郭辽苦痛地闭上了眼“就在三天前。”
牧雪落眨了眨眼,似乎没听到一般。
她怔愣了一会儿,突然摇着郭辽的手臂问道:“丞相怎么了?是不是病情加重了?是不是慕……”但话说到这儿,她再也说不下去,痛哭出声。
包北傻眼在一旁,咧开的嘴还没合拢就愣在那里。顾韦泷则不忍地抚着牧雪落的肩膀。
牧雪落痛哭不已,一言不发,只是不断落泪。这让顾韦泷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时,郭辽睁开眼,把脸上的泪擦干,大声道:“大人,乌师傅说让你回来给丞相报仇。”
“报仇?”牧雪落突然抬起眼,双眼泪痕犹在。她问道:“是谁?难道丞相是被害的?”思及此,心又像是被剪去了一块,绞痛难忍。
“乌师傅说就是慕容枫下的手,丞相手里藏了证据。”郭辽圆瞪着眼睛说道,“慕容枫还宣布皇帝要在七天之后,从御史和九卿中挑选丞相的人选。大人赶快回花都,不然就迟了。”
顾韦泷听后猛然一惊,如果说这些话的人不是郭辽,他一定会怀疑此人是慕容长缨派来的。
句句都在催促牧雪落快速出发,这岂不是催她踏入鬼门关吗?怪不得慕容长缨会放郭辽进来,原来他早就知道丞相去世的消息,正让郭辽送进来。
顾韦泷还没想出要如何劝牧雪落时,牧雪落起身道:“我们即刻出发,回花都。”
“大人。”顾韦泷刚要阻止,就被牧雪落竖起手掌打断。
“我们挂好仪仗,他们不敢出动军队。我就等他们来,来一个杀一个,你们全都给我磨好了刀!”
此话一出,屋中几人和院中的那些侍卫全都精神一振。
原本听到丞相死讯时的哀戚一扫而空,全都燃起了复仇的火花。
似乎手中刀剑穿敌胸而过就是回花都最快的路。
顾韦泷想要劝包北,让他制止牧雪落,但他发现包北的眼睛血红,一副马上就要杀人的架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啊,他们继续等下去又能等到什么呢?丞相已经去世了,雪落必须回去主持大局。丞相早已属意于她,让众位大臣辅佐。
现在不回去还等何时。
想到这儿,他也觉得心中荡起一股豪迈。
就这样走吧,就算被劫杀,他们也能拼上一拼!
于是,当天下午,牧雪落就告辞了慕容长缨,离开东洛。
分别之时,慕容长缨赠酒一杯,道:“看来大人已经知晓。请节哀。”
牧雪落接过酒杯,向地上倒去,酒水入土,丝毫不顾慕容长缨身后官员眼中的不满。
“我们后会有期!慕容大人。”牧雪落冷冷道。她眼中波涛汹涌,盯视着慕容长缨。
慕容长缨一愣之下,淡淡笑了:“廷尉大人,办案时,迁怒可是大忌啊。”
牧雪落依旧冷言道:“那要看我迁怒的人是否无辜。如若不是,我必不饶他。我们走。”说着,车队起行,留下了一脸思索的慕容长缨。
他看着牧雪落的车架,久久没有回神。
“大人?”身侧有人轻声道。
他猛地回过神来,对那人点了点头。
那人回身就走,三下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牧雪落的车队刚一出方州城就进入一片林子。
进了林中后,牧雪落让众人停下。下车后,让大家把两辆马车团团围住。
“我和韦泷分坐这两辆马车,包四哥,你和荆迟郭辽带着五人跟着韦泷,剩下七人跟着我,我们分道走。”牧雪落道。
“不可。”
“不可。”
包北和顾韦泷同时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顾韦泷说:“让他们跟着你。”
包北也点头,要不就让他跟着雪落,要不就别分两队走。
牧雪落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肯定是要遇上两拨人的追杀。你们三个功夫好,他们一定认为我在你们那边。但是,他们又无法确定我的心思,所以不会空放我这边的车队离去。必然还会分人马来追。”
“但是这部分人马就只是为了严密,绝不会跟你们那边的杀手同一水准。你们几人不和我在一起反而才是保护我,懂吗?”牧雪落严肃道。
“我们要拼尽全力回到花都,无论是谁,都必须以命相博。但是,无论是谁,也都不可以看轻自己的性命。我要每个人都活着跟我回去!”
众人眼中闪烁出坚毅的光芒。
顾韦泷想了想,终究还是认为她说的对。于是,他艰难道:“好。我们在六里渡口汇合,那里有花都的守军,到了那里就安全了。我们以两日为期,后日傍晚时分,务必在那儿相见。”他的眼神盯在牧雪落的脸上,无论如何都不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