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赞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家中。
秋菊见她睡醒,立刻送了手帕过去,“了解,可醒了,您都在沈大人这里睡了许久,咱们可要趁着天没太黑之前早点回家才行。”
李思赞吃惊坐起来,望着这陌生的屋子,瞧外面正下的热烈的雨水,呆坐了许久。
“我在沈遮的家里?”
秋菊摇头,“在沈大人的私宅里,送小姐回去的路上突然遭遇暴雨,马车受惊,您吓晕了,沈大人担心您回家被李大人担心于是就带您来这里了。小姐,还好吗?”
秋菊左右望着李思赞的脸,确定人没事,但不知道身体上是否摔坏了那里,担心的一张脸都苍白没血色。
李思赞摇头,立刻拉了衣服下了床榻,“走吧,早点回家。”
可不想,这两人还没出来,就被外面的人给堵了回来。
沈遮这时候冒雨进来,没有撑伞,一只跟着他的班羽也不在,身后更没有带随从,雨水很大,已经打湿了他的上半身衣裳,头发一缕缕的黏在额头上,披风随便拽在手里,早已经湿透了,更染了地上的泥土,脏了原本的颜色。
沈遮眼睛好像都没睁得开,进来后坐在凳子上,翻开茶盏,倒满温茶,连续喝了三盏,忽然觉得不是很解渴,不客气的仰头一口气喝了半壶。
李思赞无奈望着沈遮这样子,总觉得他不是很对。
“左相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我想现在回家去了。”
之前两人在马车里交手,李思赞吃了败,但因为沈遮这人也没杀她,她知道自己还是安全的,不管沈遮如何调查,她李思赞的身份不会改变,也不怕沈遮背后查出什么不对。
现在知道沈遮还有一个身份是叛党,李思赞可不想跟这样的人多做纠缠。
“左相大人?我要回去了。”
可沈遮沉浸在喝茶里,不搭理李思赞。
李思赞叹息了一声,回头问秋菊,“你是何时过来的?可还有人带着你来?”
秋菊解释说,“沈大人身边的班羽大人接我过来,说是小姐叫我出门来,我来了才知道怎么回事。小姐……这左相大人怎么了啊?”
李思安耸肩,锦囊包子告诉了她,“主人,他喝醉了。”
李思赞这才想起来凑过去仔细闻了一下,点点头,“看样子没少喝。沈大人,我叫人带您回家吧,山庄也没别人照顾你,放你自己在这里出了事的话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的。
而且,我也要回家了,好不好?”
沈遮忽然笑起来,狠狠跺脚,“班羽,叫人来,脱靴,脱靴……小睡一时片刻,我们要去见圣上。班羽,叫人来……”
沈遮一张脸都红扑扑的,看人的时候眼睛还是半睁半睡的。
李思赞叫秋菊去找人过来帮忙,然后从软塌上拽了当做盖被用的羊毛毯子盖在沈遮肩头。
“小心着凉。喝了酒还冒雨过来,是不是想看看我死了没有?左相大人,我是李思赞,不是你想想的那种坏人,何必针对我呢?再说了,我还救……哎,不提那事儿,我就问你,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沈遮愣了会儿神,然后重重点点头,眯眼靠在凳子上,望了她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说话,很是勉强撑着才没叫自己睡着。
他说话声音很低,似乎很疲倦,外面雨声又重。
李思赞伸长脖子凑过去才能听到他说什么。
“圣上那边总说,当年事关重大,边塞紧张,我们不能马虎。如今这人出事,叫我一人负责,我如何负责。我看谁都是叛党,呵……抓到了还要说我抢功,抓不到了又说我沈遮无能。
我,我为了什么,为何非要针对我?如今我只是丞相,皇上,您何必叫我做了皇上才做的事,圣上……”
他忽然烦躁起来,靴子在地上磕的闷闷响,狠狠拧一把自己眉头,忽然一声冷笑,“班羽,班羽,来人,脱靴……右相才是叛党,说我沈遮,嗝……呵呵,有本事来抓我,背后整治我,你凭什么?”
李思赞听的一愣一愣的,身后看了一眼秋菊还没回来这才放心下来。
听到这番话的人怕是会面临杀头的风险,偏偏被她全都听了个正着,李思赞有一种冲上去堵住沈遮嘴巴的冲动。
但这人醉的不省人事,如今衣服也打湿了,这样休息怕是要着凉。
她于是给沈遮的茶水里面放了去除风寒的药水,又起来去拽他的衣服,“沈大人,我扶着您去软榻上休息会儿吧,小心着凉啊!”
沈遮抬头望着她,这脑子该是没在脖子上,更不要说能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他冲她笑,笑容甜美好似蜜糖,温柔如阳春三月的清风,直看的李思赞一阵阵迷惑,小心脏也有些不听话的乱跳。
却听沈遮说,“班羽,叫人来,脱靴。”
李思赞可不去做这种事儿,哼了一声,趁着沈遮醉意正浓的时候狠狠捏了他的脸一下,“我才不做这样的事情,你要么自己去那边休息,要么我扶着你去那边休息,你自己选。”
他眼皮懒懒的撬开一条缝,模模糊糊的望着面前放着的茶盏,哼了一声,大手一挥,“不去不去。太子还小,皇上您也年轻,可年纪轻轻就是这样的身体,您不该外出打猎。
上一次外出,着了风寒,我背着您回宫,突然遭遇刺杀,呵……我救了您,说我是刺客,您指着我说是我故意安排,证据呢,认证呢?您信口雌黄,随意污蔑,信不信我辞官现在就滚出京都城?我是谁,嗝……我……班羽,班羽。”
李思赞叹气,这人看样子是被人伺候习惯了,还真是难为了班羽,同样都是大臣,班羽就好像是他的跟班,总做一些下人做的小事,可今日班羽却不在,也急坏了没办法的李思赞。
李思赞无奈上去狠狠推他一下,直呼其名,“沈遮,你醒醒,看看我是谁?”
“嗯?”沈遮懒洋洋抬头,盯着李思赞看一会儿,呵呵笑起来,“小李子。”
“小李子?“
李思赞气的叹气,十分无奈又生气,但有什么办法,只好点头答应,“成,我是小李子,你认识我就行。你去那边躺会,待会儿我好送你回去。”
沈遮双手托在桌子上,下巴放几次才找准下巴的正确位置,迟钝的说,“送我回去,小李子。”
李思赞见他是真醉的不行,茶盏送到他嘴边上,“多喝水,醒醒酒。”
沈遮呵呵傻笑,脑袋往前一伸,“喂我,喝水!”
啥玩意?
李思赞手有些抖。
她非常想用手里这茶盏敲沈遮的下巴。
“沈遮,我这人耐性有限,你自己喝。”李思赞咬牙切齿,茶盏粗暴往他嘴边送。
沈遮似乎感知到什么,嘴唇伸了伸,咬住了茶盏,仰头,喝了个干净。
茶盏放到手心上,带着口水跟茶水的茶盏直接放在李思赞手心上,嘿嘿一乐,“好喝!”
李思赞简直要被他这个样子被气疯了。
之前还在动手要捏死她的人,如今却像个无害的小孩子,摆出一张天真无邪满脸童真。
但李思赞还是痛下‘打手’,伸手给了沈遮一下子,拍的沈遮一个机灵,歪着身子倒到了桌面上。
李思赞哼了哼,站起来又把羊毛被给他盖了个严实,“沈遮,我今天没毒死你算你走远,以后休想再欺负我。秋菊……我们走。”
李思赞起来拽了衣服就往外面跑,秋菊正好回来,身后就是被沈遮叫喊了好久的班羽班大人。
班羽一拱手,撑着油纸伞的样子谦谦恭敬,“李小姐,外面大雨,还是里面说话吧!”
李思赞无奈,只好跟着班羽再一次回来。
但班羽说了,沈遮醒酒了才能走,于是她希望沈遮尽快酒醒,只好求了锦囊包子给沈遮送了戒酒药粉上来。
药粉味道有些奇怪,但的确药效很好。
但沈遮被她刚才巴掌给拍昏了过去,现在趴在桌子上不起来。
李思赞只好叫秋菊叫沈遮,好喂他喝了茶水。
班羽也是相信李思赞,更知道她身上携带的药管用,自然没多顾虑,一直担心的站在窗子边上望着外面的大雨。
“沈大人刚才同一位同僚喝了许多,今日怕要醉一阵子了。我知道李小姐身上肯定有药携带,真要感谢李小姐才是。”
李思赞呵呵尴尬笑了两声,粗暴把沈遮从桌子上拽起来,打算直接往沈遮嘴里灌醒酒药。
沈遮忽然苏醒,一把抓住了她,眼神迷乱,口齿不清,但这目光尖锐,“做什么?”
一双精明的眼睛,寒光剑一样望着她,跟刚才那个主动伸脖子要人投喂的醉酒男子没一点相似的样子。
李思赞的手腕被捏的有些疼了,皱眉挣脱出来,甩手生气说,“我就想确认你是不是醒酒了。班大人说我身上的药好用,我想灌你吃了醒酒药。沈大人……”
沈遮抬头望了外面的雨水,捏着自己眉心狠狠摇头,有些吃力站起,“我坐会再走。班羽回来了?”
“沈大人,我回来了。”班羽走进来,拱手说,“您喝醉了,临时大雨,我不得不把您送到这里来。正好李小姐也在,可是醒酒药起了作用?”
沈遮低头没应声,只是摇晃扶着桌面摇头,迈步走了两三下,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索性继续坐在凳子上同班羽说话,“叫人送李小姐先回去,这边……我暂时休息半个时辰,去宫里的话……实在起不来送消息给皇上,就说我病了。”
“……可是,大人,今日这事您不去好像……”
甚至疲倦的厉害,脸色都不是很好,歪着身子在椅子上好像整个人都堆成了一团。
这样子与刚才要亲手掐死李思赞的人相差万里。
李思赞忽然觉得不是滋味,“沈大人,我这里还有戒酒药,您不如……放心,绝对不是毒药,当然了,毒药对您也没任何作用。”
沈遮楞了一下,抬头看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了抓自己吃痛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