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
李思赞练功回来太阳已经升起。
她坐在外面凉亭擦手,等着秋菊送早饭过来。
不想,等来的却是别的院子里的丫鬟。
“小姐,老夫人那边可都等了您许久了,夫人说叫您现在过去。”
李思赞哦了一声,好奇问丫鬟,“怎么回事知道吗?秋菊呢?”
“回小姐,大夫人等您有一会儿了。秋菊已经过去了。小姐,早点收拾一下过去吧!”
李思赞点点头,狐疑的皱眉,始终有些不太相信李府的人会心甘情愿认了程柔慧做大夫人。
之前那个老太太闹着不肯回来,就是不想看见她们母女,怎么一个晚上事情变化这么大了?
李思赞倒是还是过去了。
李老太太的院子最大,如今周围都开了花,围着小河渠,花红柳绿,景色极致的美,可老太太的院子里总给人一种冷冰冰的凉气。
李思赞一进来,秋菊小跑过来相迎,一脸焦急的告诉她,“小姐,每天都要奉茶的,这几年老太太不常回来,我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刚才没找见您就自己先过来了。快走,进去给老祖宗请安!”
李思赞倒是不反感跟李家人接触,毕竟母亲还要在这里生活。
可这里规矩多,自己适应起来也实在有些吃力。
但也还能接受。
只是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实在叫人头大。
李思赞进了门,就看见了坐在上首位的程柔慧。
看样子她还不错。
程柔慧笑笑,“思赞,快,给奶奶请安。”
这一声‘奶奶’听的李老太太眉头皱起来,一脸的不高兴,语气不明的说,“行了,进来说话。”
李思赞也是听话,茶水端着走进来,仰头望着坐在高处的老太太。
昨日晚上天色太暗,老太太一张脸又阴沉的厉害,实在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今日得见,才叫李思赞惊讶,这人生的有些怪异,乍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面向。
脸上横肉堆在一起,面容清冷,一双眼睛无神,却总透着精锐的冷光,好似刀子,好似冷箭,无清扫过人脸的时候总叫人脖子一紧。
“你叫李思赞?”
李思赞点点头,“是,我叫李思赞。”
“多大了?”
“下半年才满十七。”
老太太低头不应声,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身边的二夫人,“李佩十七了吧?”
二夫人笑着回答,“是呢,娘的记性就是好。大夫人在的时候总念叨着给李佩找个好婆家,但是这孩子现在一心要去选妃。娘啊,我觉得还是要尊重孩子的想法才好。”
说完,二夫人笑着问李思赞,“你想去选妃吗?”
李思赞没记者回答。
选妃一事是程柔慧一心坚持的事情,如今李佩要争,她也该让出去,但程柔慧这边就无法交代。
程柔慧低眉顺目,绷着身子紧张又慌。
选妃是李伯福一心坚持,知道李思赞答应之后这几日心情大好,如果听说这机会让给了李佩,不知道李伯福心里如何做想。
但李思赞如果说不去,她在这里也无法反驳。只是不知道回去后如何跟李伯福说。
思虑再三,李思赞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直接把选妃一事的责任推给了李伯福,“奶奶,二夫人,我只知道这件事是父亲安排,我一直都没什么意见,但如果突然换了人,我也能接受,只是不知道父亲那边如何意想呢?”
二夫人眉头皱起来,笑容散了。尴尬笑了两声,转头望着老太太没说话,“呵呵,是这么回事啊!”
谁知道,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太太追问程柔慧,“你说呢?”
程柔慧惊吓不小,肩头跟着一跳,额头上的汗珠子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半晌,她才缓缓抬头,嘴唇颤抖的说,“我,我,我都听老夫人的。”
老太太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喝了口温茶,不提这事反而跟杨斐说了别的话,“李菁那孩子太小,外出朋友多,以后叫她出去要小心。如今我也临时回来照看,家里的事情还需要你来处理。不管现在家里什么情况,这内外的家务不能丢了。”
杨斐听的高兴,笑着给老太太倒茶,“娘啊,您就放心,我还是能应付的来,这些年跟在您身边也学了不少,可记得我打算算盘还不错的?”
老太太呵呵笑起来,似乎很开心。
一屋子的人都在安静听着,两人在笑,可其余的人却浑身紧张。
又沉默了会儿,老太太才说,“既然李思赞想让,那就让给李佩。本就是这个道理,家中嫡女选妃,不然外人知道了李府的面子如何放呢?”
话音还没落,杨斐立刻复合,“是啊,娘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是您的想法多。喝茶,这茶水还是家里的好。”
程柔慧已经惊吓的魂都丢了,但一听说这个机会一瞬间就让给了李佩,心里如何都不舒服。
如果李伯福知道了肯定又要吃不好睡不好,回家也会喝的酩酊大醉。
她们回来本是好事,岂能叫李伯福整日心里难过?
程柔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说,“娘,如今……思赞,也,也是嫡女。”
李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是不高兴的。
半晌,不怒自威的老太太哼了一声,“这女人的枕边风吹一吹就变了心,那这天下不乱了?程柔慧,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娘两个,你是什么出身你自己知道,我那儿子再没出息如今也是三品,你当大,你觉得合适吗?那你的女儿是嫡女,李佩又的死去的母亲又岂能愿意呢?”
程柔慧紧张到扣自己手里的手帕,吞吞吐吐反驳,“……娘,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听老爷的。如今,我,我才是,是老爷的正妻。”
程柔慧这番话说的十分没底气,也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走。
既然坐上了正妻的位置,也绝对不会让。
李思赞偷偷笑了,这母亲还是拎得清的。
现在让出去,以后活着都难了,就不要说,在李府,有些人早就不想她们活的。
李老太太呵呵冷声,喝了口温茶,指头在茶几上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许久才说,“你倒是不嫌害臊。”
叹息一声继续说,“如今正三品大员在朝堂上多大的官职,你可知道?以后带着夫人小姐外出,背后被人指指点点意乱,你可想过李府的面子往哪里放。”
呵呵一笑,嘲讽又道,“说好听的身份凄惨,说不好听的不就是个出去卖的吗?你想的倒是简单,也难怪,你这样的女人能想到多深的道理?之前的事情我不怪你,总归是身不由己,可如今你已经是自由之身,能决定自己在哪个位置。现在我好心相劝,你要知道好歹!”
言外之意,我给你脸了,你就好接着,如果我不给你,那不知道后果如何。
这样赤果果的威胁,程柔慧能认,李思赞是忍不了。
可不想,程柔慧反而一反常态硬气起来,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义正言辞的告诉李老太太。
“娘,您不任我这个儿媳我也没有办法,可我已经是李府的正妻。如今我带着女儿回来,我们就要在李府住下去。您不承认……那是您的问题,总归我们跟老爷才是一家。”
她笑容绵绵,说话情谊深深,“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我们以后慢慢改正,但这件事,我是不会让的。我的女儿已经在山里苦了十几年,我不想再叫我女儿苦下去。娘,如果没别的事儿,我们先回了。思赞,我们先走!”
程柔慧性子软,说出这番话已经不容易,这样已经惊吓的浑身战栗,手脚冰冷。
她拽着李思赞就要走。
可门口的两个老家奴给她们堵了回来。
李老太太还是一副讲大道理的姿态,脸上表情都没变一下。
“到底是出身低贱,说话做事没分寸,我不同你计较。你说也对,你带着女儿在外面这些年过的不容易,我们补偿你便是。金子银子,房子,车子,还有农田,我都可以给你。养在外面总比在李府自在,你要懂得感恩。”
凑过去继续说,“哪怕你不肯走,这个正妻的位置也不该是你,总要有个先来后道的说法,你说是不是呢?你是个当母亲的,就要有个当母亲的样子,给自己女儿起一个表率的作用,别嫌弃我老太太说话难听。你是瘦马,不怕自己女儿也成为下一个瘦马?哼,李府消失两个女人,还是很容易的!”
李思赞抿了抿唇,打断了她,“奶奶,我母亲身份再低贱,如今也是李府的大夫人。您不认,可我爹爹承认就行了啊,不要说当日还有左相作证,这件事已经铁板钉钉。”
“你……死丫头,到底是个山里的没教养的东西。来人,给我长嘴。我今日就好好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野蛮人”
李思赞不在乎的往跟前一站,“奶奶,您是长辈,打我也正常,今日我顶撞了您也是我该受惩罚,可我母亲到底还是家中正夫人,您是认还是不认?您不认,我这就去左相评理。如果认了,您教训我也甘愿。”
“放肆!这里不是你作妖的地方。大人说话,你小孩子乱讲话,到底懂不懂规矩?你母亲就算是正妻又如何,就看你这品行,你配当李府的大小姐吗,你也想进宫选妃,德行不够!”李佩终于忍耐不住出口打断。
已经两天了,上吐下泻,现在体力不支,可为了自己将来,她就是拼死也要争一争。
“李佩,选妃一事早是父亲安排,就算我不去,这名额作废,也不是你李佩,不信你去问父亲。”李思赞轻轻一推,李佩好像一片被人扔出去的手帕,轻飘飘的倒到了地上。
顿时传来一阵尖叫。
“啊……李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