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昆仑派,我就得知了一件大喜事,大嫂生了个大胖儿子,我何家后继有人了。大嫂是嵩山派掌门人左思宗的侄女,她在十八岁时嫁给了十九岁的大哥。两人成婚后,一连三年,大嫂的肚子都没有动静,大哥有些着急,更着急的是爹和娘,尤其是老爹。
或许在老爹的眼里,他现在只有大哥这么一个儿子了,因为二哥被逐出了师门,从法理意义上讲,已不是他的儿子了。而我这个在法理意义上还是老爹的儿子,老爹在血统上,在心理上,都很难接受我是他的儿子,我长得这么胖,这么丑,外貌不堪倒也罢了,我练武的资质太差了,只能练些粗苯的下盘功夫,身为武人,简直给何家丢脸。
现在儿媳生了儿子,老爹报上了孙子,何家后继有人,烟火传承,能对得起祖宗了。老爹别提多高兴了,整天抱着大孙子,跟个小孩子一样的到处跑。我回来延期了,而且没和龅牙张一起回来,换在平时,老爹早就大为光火了,可现在老爹大喜当头,问都没问。
回来后,我向娘问安,去向大哥和大嫂庆贺,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哥平时看我,都板着脸,浑身阴沉沉的,这次有了笑容,还叫我吃喜糖,大明时期,结婚和生儿子,亲友都会送喜糖。
人要发奋才能让人看得起,就拿龅牙张来说,他在庐陵奋勇杀敌,战功赫赫,就让他在军中有了威望,王阳明也赏识他,不断的提拔。以前和龅牙张同为“废物”的我,也该洗心革面了。对,身为武人,就要练好武功,这才能出人头地,让别人高看,而不是斜着眼看。
我开始节食,虽然节食之下,我仍在长肉,可起码能降低我发胖的速度,人太肥了,那就是无比的麻烦,连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心跳,还谈何练功?
节食行动有了一些成效,我练功时不再那么困难了,而且我发现,我练功越勤,身上的肥肉会少去一些,这些肉会变为一种说不出的力气,让我能有更大的空间钻研武学。
我请求娘教我剑法,娘很是欣慰,她将迅雷剑法的心法和修炼的诀窍都教给了我,我平时练剑的时候,娘也会在旁观看和指导,出现了错误,她就过来纠正。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足足半年之后,我终于学会了迅雷剑法,其他师兄弟两个月就学会了。这里强调一下,学会和精通是两个概念,迅雷剑法是昆仑派的入门剑法,相对其他剑法,心法易记,招数少而简洁,所以容易学会,学会之后要不断的钻研和磨炼,才称得上精通。同样的武功,初学者和高手用来,完全是不同的效果。宋朝时曾有个姓萧的大侠,他只会一套太祖长拳,这是宋朝时民间寻常的拳法,各大门派是不屑于练的,可这萧大侠就靠这套简易的拳法竟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他后来到了辽国,屡立大功,被封为南院大王,成为仅次于辽国皇帝的大人物。
见我有些气馁,娘说出了这个道理,还举了萧大侠的例子,娘还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各种武功和招式,确实有高下之分精陋之别,可即便是不太高深的武功,只要肯苦练,肯精进,也会威力惊人,所向无敌。
受到娘的鼓励,我这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什么也不干,就练迅雷剑法,反反复复的练。师兄弟们开始还替我高兴,虽然学成时间长了些,可胖大海终于练成了一式剑法,也算是一种突破了。见我一直只练迅雷剑法,师兄弟们又嘲笑起我来了,说我既然学会了迅雷剑法,就该继续练无声无色剑和飞鹰回旋剑这些更高明的剑法,哪能原地打转呢?
他们说的,我一概不听,也不争辩,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每个人只按他想到的来判断,而且都有一定的标准,这个标准形成后,就很难改变,师兄弟们有他们的标准,我呢有自己的标准,这只是一种选择罢了,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就好比上山,有左右两条路,都能上山头,为何只能走其中一条路?
练功是很苦的,这种苦,武林之外的人根本不知道,人们都以为什么大侠什么高手,生下来就会武功一样。他们不知道练武的人手脚有多少老茧,身心有多么疲惫,而且呢,即使是苦练,也未必能练出一身高超功夫。
我这段时间几乎是豁出命来苦练,这种艰难只有自己知道,每天都感觉脱了一层皮,唯一能慰藉我的便是睡觉,因为睡觉会做梦,在梦里我又能看到那个天堂般的“布巾”。
白雪皑皑的雪山,碧绿的湖泊,清澈的河流,五彩的河滩,悠闲吃草的马儿和骆驼,欢声笑语的各族民众,这群人里还有二哥和十六师姐,喔,现在我应该叫她二嫂了。
我每天都怕醒来,醒来就要开始练功,整个白天都是煎熬,我一定要熬下去,比武大会很快就要来了,我要在大会上证明自己。
昆仑派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弟子们的比武大会,以考察弟子们的武艺水平,同时抽取其中的佼佼者,进行重点栽培,当老的一帮人退到幕后,新一代的掌门人和管理者就会接手门派,这样一来就传承有序,防止青黄不接的情况出现。其他几大门派,还有魔教、五毒教等帮派,也会在门内举办比武大会,考察门人,有的是三年一次,有的是四年一次。
监督我练剑的娘并不知道我的心事,她还以为我是想用这种方式减肥呢,这段时间辛勤练武,除了武艺的长进,在我身体上能直接体现出来,虽然我现在看上去仍然很胖,可比之前已好多了,“瘦”了一圈。
我在挥汗练剑时,娘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时看着我,有时望着天,眉头紧锁,时而还在叹气,娘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又好像有所顾忌。
练累了,我坐下歇息时,娘给我倒水时说话了,“峰儿,有些话娘早该对你说了,其实你。”
我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了,已经是大人了,从娘的神情,以及她的措辞中,我已感觉到娘要对我说出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只喝了两口水,就将碗放到一边,准备洗耳恭听娘说话。
娘嘴巴再度张开,刚要说话时,外面一个丫鬟大叫着跑来了,“夫人,小云被砸断腿了,掌门老爷叫您去看看。”
小云就是大哥的儿子,这是全家的宝贝啊,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听闻小云的腿被砸断了,我和娘都是惊愕不已,娘哪还顾得和我说话,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小云才一岁多,这小子发育得很快,比一般婴儿长得好,而且精力充沛,静不住,喜欢到处爬来爬去玩。这天,小云在屋檐下爬着,昆仑派的很多建筑都有几百年的历史,虽然经常都在修缮,可这么大个门派,不可能每个地方都管到,有一处房顶的木板中间腐坏了,小云在下边爬,那块木板正好掉了下来,就砸在了小云右腿小腿上,小儿的骨头还没长硬,一下就被砸成了骨折,小云哇哇大哭起来,爹、大哥、大嫂和两个丫鬟连跑了过来,爹见大孙子右腿全是血,心疼不已,恨不得被砸的是他自己。
娘练得一手华山剑法,她还学会了疗伤术,武林各派拳脚相斗,刀剑相争,出现损伤乃是常事,所以各派基本都有一套自己的疗伤法,娘最拿手的就是治疗跌打损伤。我和娘到了出事的地方,大哥和大嫂抱着小云,两人都在痛哭,脸色都有些发白,小云出自武林世家,以后也是武者,若是腿折了,成了残废,可还怎么练武?娘飞快的诊断了一番,安慰大哥和大嫂,没大碍,很快会好的。
小云被抱去了娘的房间,那里才有药材和纱布等物,人们都去了,只留下我和爹,爹还瘫坐在地上,这时的他完全没有一个掌门人的威严,只是一个逐渐苍老的爷爷。
天空飘着细雨,大殿背后的练武场内,昆仑派的弟子们整整齐齐的站立着,上面坐着爹,他面容整肃,不怒自威,这时的他又恢复了掌门人的气魄。
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开始了,弟子们个个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一天大家都等了很久,这一天对大家都很重要,甚至关系一生。比武大会会排出名次,这个名次至关重要,排在前列的就是脱颖而出的优秀者,他们会受到掌门和师叔师伯们的青睐,传授一些精妙的武功,作为未来门派中坚力量的储备,还有就是受到女子们的青睐,师兄弟们,小的十六岁,大的已经过了二十,超过一半都到了适婚年龄,能取得好的名次就能意味着好的前程,本门的师姐师妹,还有其他门派的妙龄女郎,就容易看到他们,遇到对眼的,或是暗送秋波,或是私下约会,再有长辈们从中撮合下,这婚事就成了。
我知道师兄弟们打什么算盘,我不求一个好的名次,也不求一鸣惊人,被长辈们青睐,被漂亮姑娘青睐,这些对我都是奢望,我只想这次比武大会试试深浅,看自己这一年多的苦练是否值得。
香烟尽锣鼓响起,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比赛的对手和出场的次序通过抽签决定,以示公平,第一队出场的是大哥和十九师妹,这是一场闭着眼睛就能预判结果的比试,大哥只用了三招就打飞了十九师妹的长剑。
第八组选手出场,就是我和五师兄,上面坐着的爹面无表情,旁边站着的娘暗自叹息。五师兄入门比我早,练武比我早,而且他资质过人,是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尤其擅长轻功和掌法,这两项偏偏又是我的弱项。
似乎这又是一场闭着眼睛就能预判结果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