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废物能练的武功也尽是上不得台面,其他人不愿意练的,我跳不起来,飞不起来,只能练下盘类的功夫,像扫堂腿,闷头墩,滚地龙,其中闷头墩是昆仑独有的外家功夫,类似于铁布衫,就是要练得皮糙肉厚,跟野猪一样,出去和其他门派展开混战时,练了闷头墩的人就顶在前面做肉盾,别说,这套功夫还真是为我“量身定制”的,我一身的肉,确实适合做肉盾。
因是练下盘功夫,要经常在地上滚来爬去,少不得身上沾满泥沙,弄得脏兮兮的,这又被师兄弟们鄙夷了。武林人士是很注重仪表的,男的要玉树临风,潇洒不凡,女的要干干净净,仪容得体,总之两个字,好看,就是要好看,哪像我这般,就像刚从泥巴里钻出的野猪一样。
开始我还是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可久而久之,我习惯了,破罐子破摔,师兄弟们练着飞檐走壁,练着精奇的剑法和阵法,我还在地上练泥里来土里去的下盘功夫,我心头还有些得意,他们练的功夫是好看,但就是花架子,不如我的实用,遇到危险时,扫堂腿和滚地龙是溜得最快的。
我很丑,但我很温柔。我是废物,可废物也有做梦的权力。
我常常梦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在大山下边,河水之滨,那里非常奇特,奇特在什么地方呢?那里的山川很高,不比昆仑山矮,山川顶部白雪皑皑,阳光照射在上面,金灿灿的,耀眼得很。从山川流出一条河流,弯弯曲曲在群山中,像一条蟒蛇。河流到了一处稍微平坦些的谷地,汇入另一条更大些的河流。这一大一小的两条河流两边,景色很是迷人,而且变化丰富,有的地方是小块的沙漠,有的地方是草原,有的地方是林子,还有的地方是一块块色彩斑斓的山丘,令人目眩。河流两边还有不少人家,这些人很怪,长得不像中土的人,而且身上的衣服和配饰也不同,或许是其他民族的吧。而且应该不止一个民族,因为他们的服饰不一样,可他们相互之间很友好,他们在一起耕田,在一起放牧,闲暇时分还唱歌跳舞,处处充满着欢乐的气氛,哎,真让人神往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地方,也不知这个地方是哪里。问过爹娘和几个师叔,他们都说不知道。好在昆仑派是名门大派,常有武林人士来造访,我问这些叔叔伯伯们,我梦到的地方是哪里?叔叔伯伯们都笑我,说梦里的世界是虚假的,不存在的。
只有一个衡山派的叔叔并没笑话我,他说我梦到的场景很像西北一个地方,叫布什么巾,我将这个梦中之地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布巾,这么美丽的地方,怎么会取一个俗气透顶的名字?
在我十二岁那年,爹这个掌门忽然下令,叫全家和整个昆仑派收拾东西,准备搬到山下去。听到这个命令时,我震惊了,昆仑派在这里已经有上千年之久,朝廷讲江山社稷,门派也讲祖师宗庙,这里可是一代代祖师修炼的地点,他们的英灵在这里,作为后代不该驻守和护卫?
整个门派都在收拾和搬运东西,我不敢偷懒,只得跟着大家一起忙活,可我太胖了,胖子怕动,没忙多久我就大汗淋漓,不停的找水喝,这让和我分到一组的龅牙张很是不满。龅牙张是我十五师哥,其实他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龅牙张是个孤儿,我爹娘下山游历时发现了他,将他带回了本门,龅牙张的襁褓里有一本泛黄的家谱,上面记着某支张姓族谱,也许是龅牙张的父母遗弃他时,希望将他捡去的人知道这孩子姓张,所以被爹娘收养后,他还信张,全名张俊彦。和我一样,龅牙张的全名几乎被人们淡忘了,因为他那口亮堂堂的龅牙。
正搬着椅子,我感到巨渴无比,要去喝水,这下龅牙张不干了,他不光骂,还拽住我,要我继续干活。我也不高兴了,问他凭什么命令我,龅牙张说凭他是师哥。我才不管他呢,扔开龅牙张的手就要走,龅牙张大怒,挥拳向我打来,我嘿嘿一笑,就地一倒,来了个扫堂腿,先将他给绊倒了。龅牙张没料到我会用这一招,他龇牙咧嘴的蹭了起来,撩起袖子,使出了一套落雁掌。
龅牙张虽然很生气,可他使出落雁掌时,没有用多大劲,可即使如此,我也难以支持,我所练的都是一些粗笨的下盘功夫,在昆仑众多武学中,落雁掌属于入门掌法,可在我眼里已经是精妙无比了,我打不过,脸上连连挨了几巴掌,虽然我皮糙肉厚,可被打耳光,侮辱性极强,为了避开,我连连后退。龅牙张施展轻功,向我逼近,我是没练过轻功的,脚法和身形都不如他,又挨了几下。
不能这样处处挨揍啊,可是打不过,又避不开,该如何是好?地上一道灰影跑过,这突如其来的老鼠却让我眼前一亮。对啊,我还有绝招。
龅牙张又是数记组合掌击来,企图在我脸上留下更多的印记,我一下使出了滚地龙,从龅牙张胯下钻过,一溜烟,滚出了老远,胖胖的我竟有如此快的速度,不光打了个空的龅牙张惊奇,我自己也是惊奇。
我这时在龅牙张背后很远的地方,他想再过来打我,我早就溜了,呵呵呵,我笑着,正要起身,头上却挨了一泡水。
小妹和十六师姐抬着一个水缸经过,却不料我骨碌碌在地上滚,滚到了她们脚下,她们一惊,手里不稳,水缸里的水倾斜而出,将我一下淋成了落汤鸡。
我一下成了院子里的焦点,人们停了下来,都指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连过来的爹也是忍俊不禁。
没多久,我知道本门要搬家同魔教相关。昆仑派和魔教同在昆仑山脉,昆仑派在东头,魔教的总坛黑木崖在西头。
历来有正邪之分,以少林和武当为首的九大门派,以及其余十多个中小名山门派,以正派自居,与之相反的就是魔教、五毒教、青龙会等教派,其中魔教高手众多,势力最大。虽然魔教根本管不了五毒教、青龙会等教派,仍被正派视为是邪派的领头羊。所谓水火不相容,正邪不两立,正派和魔教缠斗已有千百年了,十来年一次小斗,百年来一次大争,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过也正是这种时候才会出现武林盟主,胜出的一方的领导者就是盟主,大多数时候都是正派赢,魔教偶尔也能取胜。
我真有点搞不懂,这些大人们为什么老是打打杀杀的,平时嘴里道理一套套的,最后还是以刀剑分胜负,那道理有什么用呢?
昆仑派和魔教同在一条山脉,而且昆仑派是距离魔教最近的门派,所以九大派联合攻打魔教黑木崖时,总会先在昆仑派驻扎。各大门派前来,昆仑派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招待不能怠慢,吃穿用度不能随便,都要提供最好的。
这就怕坐吃山空,昆仑派原本是全天底下最富有的门派,因为昆仑山附近有玉石,所谓金银有价玉无价,就靠着卖玉石,昆仑派简直是富可敌国,可是这千百年来,不停的攻打魔教,每次都先在昆仑派聚会和驻扎,几大门派都带着弟子,合在一起就是一支小规模的军队了,这群人要吃要喝,开支自然很大。一次行,两次行,可这攻打魔教多少次了?恐怕没人算得清,同样的,昆仑派用来招待几大门派的费用也没人算得清,如果累加起来,连朝廷的国库都比不上。
眼看昆仑派一天天的穷了,落魄了,作为掌门的爹是忧心忡忡,他想光复昆仑派昔日的辉煌。希望渺茫,这次又收到武当派掌门灵虚道人的帖子,说魔教再度猖獗,以武当派为首,要联合九大门派和其余十个中小门派,一起攻打魔教,这次务必要将其歼灭,防止魔教死灰复燃。
爹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账本,这是从三百年前到现在历次招待几大门派的账单,至于三百年以前的账本,早就找不到了。爹忍无可忍,他不能再让昆仑派出血的,现在的昆仑派今非昔比,经不起折腾了,爹并没有说不跟随几大门派攻打魔教,但在攻打之前,昆仑派要搬到山下去另行修建。
我后来才知道这是爹的“曲线救国”,搬家只是假象,为的是向灵虚道人和其他几大门派掌门表达一个观点,昆仑派已经穷了,无力再招待各大门派的掌门和弟子。我都能知道,灵虚道人和那些掌门们是何等高明的人,马上明白了爹的意图。灵虚道人是现在正派的领袖,他向各大门派发出信函,说暂时取消攻打魔教的计划,等合适的机会再行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