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带我从这遍布戏班的地方出去后,到了外面,我一下惊呆了。
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楼矗立在我的面前,这是什么地方啊,房子修得这么高,这么密?我见过最高的建筑是长安的大雁塔,可哪里能跟我现在看到的大楼相比,高度没法比,规模和体量更没法比。
见我瞠目结舌的样子,花姑娘笑了,问我道:“瞧你这表情,没见过高楼大厦,乡下来的?”我从布尔津来,布尔津都是低矮的房子,和这里相比,算是乡下吧。我点头说道:“是的,我从乡下来的。”
有比那些高楼更高的东西,一只长翅膀的大鸟从天上飞过,竟比云层还高,飞过时发出呜呜的声音,这得有多高啊,好几千米吧,我所知道的能飞最高的是老鹰,可老鹰连这大鸟一成的高度都飞不过。
前面有条路,这路好宽好平,我从没看过这么平的路,没有起伏,连个小坑都没有,谁能修出这么好的路?
我要过去,刚踏出一步,就被花姑娘给拉了回来,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奔驰而去,速度好快,开过时带着一股强劲的风,这是什么车?比马车还快,不对,是比最强健的骏马还快。
“不要命了?你乡下也能看到车吧。”
花姑娘呵斥起我来,我不敢坑声,说起来还是她救了我,如果她不拉我,被车子撞到,我铁定完了,我十三岁时在华山下边,被一脸马车撞到过,我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好,这车子比马车快了好几倍,被撞到那还活得成?
那辆黑色车子快过后,又连续有很多车子开过,什么颜色都有,而且大小和造型都有区别,车里坐着人,他们手里握着个圆杆,这是不是相当于马车的缰绳?
我随着花姑娘,到了路边一处,这里的路面黑白相间,对面还有个高高的铁架,铁架上有盏绿灯,一闪一闪的。右边停着好多那种车子,被这东西撞到可不得了,我不敢过去,花姑娘却踏上了路,见我没跟上,她扭头大叫道,快点,马上要变红了。
虽然心头打鼓,可花姑娘一个弱质女子都敢过去,我堂堂男子汉还怕什么?我连跟了过去,我们刚过这路,那些刚才还停着的车子启动起来,飞快的向前冲去。
几栋高楼后面是一条小巷,小巷两边有很多商店,其中以饮食店最多,这里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我随花姑娘进了一家店,刚进去,我就将脸遮住了,这里有好几个年轻女子都露着腿,花姑娘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她正到处打量,看有没有空位子呢。靠里有一张空桌,花姑娘带我过去了,其中一个露腿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双手捧着一块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大牌子,这女子穿着红色的怪怪的衣服,裙子很短,其余几个女子的服饰和她一样。这女子问我们要吃什么,花姑娘将大牌子拿过,那女子拿出个小本子,花姑娘点了两个菜和一个汤,那女子拿出一个圆筒在小本子上书写,然后转身走了。咦,怎么感觉这女子像店里的小二,可是小二不该是男的?还有,她们不像话,在这么多食客面前露出腿,这有伤风化的,就不怕嫁不出去?
店里已经基本坐满了,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这里的服饰简直是五花八门,有的人穿着过去唐宋时期的衣服,有的穿着类似蒙古贵族和女真王公的衣服,只是像,细节上有很多差异。进来一对男女,男的头戴圆帽,身穿长衫,那帽子像牧民的圆帽,但很小,长衫的腰部没有革带,那女的穿着一身紧身的长袍,纹饰很精美,可她的双臂完全露在外面,下边的裙摆从腰间开叉,白皙的大腿露出了一部分,我连又捂着脸。
花姑娘见了,嘿嘿取笑起我来,还问道:“喂,你是不是见不到女人露腿?”
我回道:“我们那里不准的,有伤风化。”
“对了,你从哪里来的?”
“布尔津。”
“布尔津是哪里?”
“阿尔泰山下边。”
“我的妈呀,这是国家最西北的地方了,你现在东南,东西大跨度啊。”
“我现在东南?”
花姑娘嘴角扯了扯,正要跟我说话,这时几个人走了过来,就是那队衣着奇怪、鼻子中间有一小撮胡子的士兵,那个叫“花姑娘”男子也在。这男子想叫花姑娘将位子让给他们,花姑娘说谁来先得,男子又说他们时间紧,半个小时后就要拍,花姑娘摊了摊手说已经点了菜,确实没办法,赶快去其他店吧,再等,更多的剧组出来,你们只有站着吃了。
我现在明白了,这里吃饭的食客,大多是对面那个囊括了无数个戏班的区域来的,所以服饰才会如此五花八门。
那几人走了之后,我指着他们出去的方向,问道:“他们排的什么戏?”
花姑娘愣了下,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神剧,这都看不出来?”
我不懂什么叫神剧,便又问道:“那你们排的什么戏?也是神剧?”
花姑娘想了想,轻笑道:“也算吧,古装神剧,昆仑双侠战倭寇。”
一听是昆仑派的,我来了兴头,追问道:“昆仑双侠,是哪双侠。”
花姑娘拿起杯子正喝茶,她重重的放在桌上,有些不满道:“你是不是有个外号,叫问到底?好,我告诉你,这双侠叫何俊逸,周灵泉。不要再问我了,不懂自己到网上查。”
听到这两个名字,我感觉很耳熟,在嘴里念了一遍后,我惊得一下站了起来,何俊逸不就是我二哥吗,周灵泉不就是我十六师姐,就是我二嫂吗?这才几年不见,二哥和二嫂就成大侠了,甚至有戏班子排他们的戏。
见我忽然站了起来,花姑娘叫我坐下,别一惊一乍的。
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坐下,问道:“我二,呃,这昆仑双侠在什么地方,能告诉在下吗?我想去拜访他们。”
听了这话,花姑娘差点将刚喝进去的茶吐了出来,她怪怪的看着我,嗤笑道:“你二,你是真的二啊,五百年前的人能在哪里?只能是地下喽,你要去拜访,到地下去拜访?”
什么,我到了五百年之后?
听了花姑娘的话,我就像被晴天霹雳给打了,怕花姑娘又埋怨我一惊一乍的,不然我又站起来了。其实我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自从被天空中那个大漩涡吸进去,我就猜测会发生奇异的事情,可我也想不到,我会跑到五百年之后去了。唐宋元明都有传奇小说,在这些小说里,有人跑到数百年前去或跑到数百年之后的情节,可那是传奇小说啊,怎么,怎么会真实的发生在我身上。
我刚才问个不停,嘴巴就没有合上,现在却低头发呆,还在思索着什么,花姑娘觉得奇怪,可没有问,现在她更在意另一件事,她点了菜,等很久了,菜还没上。花姑娘有些生气,起身去向一个女伙计抱怨,女伙计满脸堆笑,安抚花姑娘一阵后,匆匆跑向了后厨。
催促起了作用,没多久,我们的菜上来了,一盆肉,一份炒蔬菜,还有一大碗蛋汤,这蛋汤里还漂着一种红色的食材。
吃吧,说着,花姑娘夹起一块牛肉,香喷喷的,我已经饿坏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这牛肉上有种红色的颗粒。花姑娘吃得很香,我将牛肉塞进嘴里后,却一下吐了出来。
“辣,好辣啊!”我不停的叫着,还张着嘴巴哈着气。
“现在西北人也吃辣呀。”花姑娘轻蔑的看了看我,又取笑起我来,“有这么夸张?”
我指着那冒着热气的盆子,问道:“里面加了什么,这么辣?”
花姑娘手里的筷子停住了,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问道:“辣椒啊,你不可能没吃过辣椒吧。”
我真想说,辣椒是什么东西,可我不敢说出来,这短短时间的相处,我连连犯傻,或许在花姑娘眼里,我太无知了,不能再展示自己的无知了,被人看成是“傻帽”,就毫无尊严了。
花姑娘指着素菜和鸡蛋汤,说这两样不辣,吃吧。牛肉太辣了,我只有以素菜和鸡蛋汤混着大米饭吃,先将就吧,那鸡蛋汤里的红色食材软软的,微微有点酸,挺好吃的。
后来我知道了,这红色食材叫番茄,和辣椒一样,都是正德皇帝以后才从海外引入的,在我那个年代,是不可能看到,更不可能吃到。
吃完饭结账,花姑娘掏出一张红色的票子,女伙计收了红色的票子,找给花姑娘一张黄色的票子,两张淡蓝色的票子,和一张紫色的票子。这黄色与淡蓝色的票子,很像大明宝钞。我现在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吃饭买东西,要用和大明宝钞类似的票子,而不用银两和铜钱。在大明国和周边地区,主要使用银两和铜钱等金属货币,像大明宝钞和其他纸币,虽然有,但民间基本不用,因为贬值太快,有时朝廷强行用宝钞来采购货物,闹得怨声载道。
我们走出了饭店,花姑娘朝我挥挥手,说了声拜拜,转身就走了,我站在这店门口,望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脑子也是无比的迷茫,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花姑娘要走得没影了,我快步追了上去,我就像是溺水的人,花姑娘就是那根稻草,我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