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穆桖见大家都走了,对河邦、河依洛礼貌和善地说道:“二位坐下来慢慢说吧,我们姜央部族地广人多,涉及到外族的事情,都要大家参与讨论,耽误了些时间也不要紧的。”
外面大雨滂沱,雷声轰鸣,漫长的雨季正滋润着大地,丛林里扎营的河洛人在漫长泥泞后终于停下来,等待未知的结果,从离开河洛时就注定了要颠沛流离。
河邦脸上并没有丝毫迫切感,而是镇定地说道:“我们从遥远的河洛赶到这里,只为姜央头领帮我们一个忙,也是帮姜央头领自己的忙。”
“你直说,什么事情。”姜央穆桖反而显得比较焦急,加上姜央穆桖喜欢直来直去。
河邦见姜央穆桖直爽,也不再绕弯子,说道:“姜央头领可有一个孩子在海棠谷?如果没有,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你什么意思?”
“不久前,河洛在我们地盘与海棠谷三人发生冲突,抓回其中一个女娃娃,年纪十三四岁,与姜央头领颇为神似。本来我们河洛与海棠谷多少年以来都相安无事,没想到这次河洛族长依朝洛非得扣留女娃娃,现在还关在地牢里。”
姜央穆桖听到这里就真有些急了,海棠谷应该只有自己女儿是这个年纪,加上与自己长得像,那必是姜央达娃无疑,姜央穆桖立马想到这两个人要来敲诈勒索,胆子也太大了,胆敢找上门来,又稳住情绪问道:“你们想怎么样?要什么?说来听听。”
河邦继续解释说道:“姜央头领误解我们来的意思了,我们并非上门敲诈头领大人,你听我说完。”
见姜央穆桖等着说下去,河邦说:“依朝洛本不是河洛族正统传人,不知用什么办法让老族长把位置传了他,我们都不赞成与海棠谷和姜央部族结怨,但是依朝洛一意孤行,我们只好想想办法救出女娃娃,化解河洛与海棠谷、姜央部族的仇怨,不想让依朝洛因为自己的私心让河洛结仇,不曾想依朝洛防守严密,我们营救没有得逞,已不得不离开河洛,现来像强大的姜央部族求援,我们一起打回去,消灭依朝洛,救回你的孩子,我们河洛与姜央部族从此依然如故。”
姜央穆桖听得有些明白了,不解地问道:“你们多少人?为了营救一个不想干的孩子而反叛?”
河邦正义凛然地回答说:“姜央头领,并非反叛,与我同来,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我们上一代老族长的女儿河依洛,她才是应该继承族长位置的人。我这里有女娃娃的信物一件,她说是她大师姐做的,可能要她大师姐才能认得出真假。我们六百多人现在依然是无落脚处,正安营扎寨在离这里十几箭之地,如果姜央头领不在乎那个女娃娃,认为我们是反叛者,我们即刻离开,决不会进入姜央部族领地。”
姜央穆桖又想起十几年前,依朝洛半路截杀,欲夺取沧弦星魄,这一次他扣留姜央达娃应该也是因为沧弦星魄。依朝洛能当上族长也确实有些让人费解,但这都是河洛族的内部事务,自己也无权干涉。
姜央穆桖再看眼前的河依洛有些楚楚可怜,但也是个坚强刚毅的女人,心中不免心心相惜,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在雨季里带兵去攻打河洛,姜央达娃本就是被占卜为不吉之人,应该早已不再世上才对,现在怎么能去营救一个该早不再人世的人呢?
河邦见姜央穆桖表情犹疑,心神不宁,又说道:“我们之所以要求单独与头领会面,料想头领大人把自己心爱的女儿送去遥远的海棠谷寄养,这中间必定有些难言之隐,头领和不与我们说出来,我们来想想办法。”
姜央穆桖一想,现在也没有必要隐瞒下去,看他们是何办法,既然他们带着这么多人来了,必定有成熟的打算:“唉,我这个女儿生下来被认为是不吉之人,但是我又不舍得放弃这乖巧的女儿,说以不得已隐瞒着部族所有人,送到海棠谷寄养,回来时还与你们族长依朝洛交过手,我现在如何能告诉部族里的人,我要去救那个早该不再人世的女儿呢?”
河邦胸有成竹地说道:“这好办,你当年确实把你女儿抛弃了,然老天有眼,让她活了下来,被海棠谷的人捡到并收养长大,证明这孩子命不该绝,必然是老天让她活着,为姜央部族做些贡献。”河邦又故意说道:“我见那孩子乖巧伶俐、漂亮可爱,将来必然是个有用之材。”
姜央穆桖一谈到自己女儿,心中就有思恋已经的情绪牵引自己。
细细思量:女儿现已成年,落入别族地牢,作为母亲怎么能不相救,十多年来,自己作为母亲没有尽一点责任,本就对这个女儿亏欠太多,眼下以河邦之言,或许能说服部族中人,加上自己是部族首领,也有绝对权力出兵救自己女儿,而面前这个人的要求却让这救人变得不单纯,显然是要借自己之力夺回族长之位,势必要消灭依朝洛。
姜央穆桖见河依洛始终不发一言,问道:“河依洛,你既然是前族长女儿,也是有族长继承权的人,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才要想夺回族长之位?”
河依洛诚恳地说:“我能力有限,不是依朝洛的对手,加上夺浪斩在他手里,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隐忍,要是依朝洛能继承我河洛传统,不要野心膨胀,想着对外扩展,河洛能安生,我想想也就算了,必定内部争斗会大伤元气。前月里,依朝洛已经得到探子回报,说姜央头领要去海棠谷,已在必经之路埋下机关无数,正检查机关时,谈话被那女娃娃和两个师姐听到,想是女娃娃不愿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遭到暗算,就跟踪着动手捣毁机关,最后被发现,不得已打起来,这才被抓回河洛。不然我们河洛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姜央穆桖一听,更是热泪盈眶。又问道:“探子?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河依洛说:“我们河洛有一宝贝,叫渊骨火,也是当年依朝洛带回来的,这本是我们河洛的秘密宝贝,今天对姜央头领也不再隐瞒,这渊骨火能让人隐身,自十多年前依朝洛被你打败后,派人带着渊骨火一直隐藏在你身边,探听到你有一个女儿在海棠谷,并且你要去海棠谷,这才布下机关,而在你身边隐身的人也已经被召回,正全力准备在途经地暗算你,这是我的诚意,所有能不能说的都已告知姜央头领,是真是假你必然知道的。”
姜央穆桖仔细回忆一下,自己要去海棠谷看孩子这事,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只在夜里自己一个人时独自唠叨几句,莫非真有能隐身的宝贝,到我身边听了去?想想这事太危险了,沧弦星魄也没发现啊?姜央穆桖知道,就凭自己上月要去海棠谷这事就不假,看来河依洛她带着几百人,现在走投无路,带着诚意来求救兵的。
姜央穆桖想想说道:“我相信河依洛还有你们的诚意,但要雨季出兵却没有这个先例,我要先与大家商量。”
河邦说:“这当然,出兵是大事,只是你孩子还在地牢里,我们也还露宿荒野,这件事越早越好,近期依朝洛派大弟子洛晨出去一直没归,我想她是去寻找能帮忙的高人去了。”
河依洛站起来说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在山里先暂住等你回音。”
姜央穆桖听着外面瓢泼大雨,有些不忍心地说道:“这么大的雨,你们那么多人,能在山里坚持下去吗?唉,你们六百多人,我也不好自己决定让你们进来住,也没有这么多地方提供啊!”
河邦也站起来说道:“多谢姜央头领替我们考虑,我们都是猎人,山里住着早已习惯,不碍事的,姜央头领这边需要我们解释的,随时通知我们,希望姜央头领尽早定夺,这是能找到我们的地图。”河依递给姜央穆桖一张兽皮,上面画着临时驻地到姜央部族大本营的路线图。
姜央穆桖也很有诚意地拿出一块令牌递给河邦:“三日后我没去找你们,就麻烦你们再来一趟,有这信物,就没人阻拦你们了。”
河依洛、河邦出来,见阙望还在大门外等着,二位微笑见礼后离去,斗笠蓑衣披身,娇小玲珑的河依洛在风里摇摆,河邦在前面引路,二人在滂沱大雨中往山林走去,看了让人心生怜悯。
阙望亟不可待地走入大厅,见姜央穆桖坐在上面想得入神,阙望心中已猜到个大概,小声问道:“头领大人,可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姜央穆桖抬起头来,指着旁边位置说:“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商量。”
姜央穆桖就依照河邦之言,毫无隐瞒地把整个事情对阙望说了,又强调说:“达娃也是你的孩子,这是天不绝她啊,现在她被抓,我们能不去救吗?”姜央穆桖隐藏了自己早就要去海棠谷的部分,只说河洛想兼并姜央部族,才派人来做探子的。
阙望听完,长叹一口气:“莫非这真是无法回避的天意吗?再就是,河洛就是有兼并我们的心,也没有那个实力,渊骨火是传说中的宝物,他们真就得到了?”
姜央穆桖苦口婆心地耐心说道:“河依洛带着六百多人叛逃,要不是万不得已,她们怎么会这么做?现在她们也想借我之力,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我想她不会说假话,是真是假能够瞒得过你大巫师吗?”
阙望强调着姜央达娃是不吉之人,会给部族带来灾难,至于河洛内部争斗,阙望也不愿姜央部族牵扯进去。
姜央穆桖知道,只要先说服阙望,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站起来,拉下座位上的三尾白虎的虎皮,轻抚着虎皮说道:“阙望,还记得我们一起杀死三只三尾白虎的事吗?哦,是你杀死了它们,然后把这虎皮带回送给了我,那时的我们胆子可真大啊!没有任何畏惧。”
姜央穆桖坐下来,把虎皮抱在怀里,继续说道:“我们第一次相见就那样投缘,我在森林里就把自己给了你,我们那时多艰难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怕,为救麋鹿,我们差点连命都没有了,那时的你也不会对我说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做,只要我愿意做,你都舍命相陪,今日的你为何要有那么多担忧?那么多害怕呢?”
姜央穆桖一席话让阙望又回想起那个山上无所畏惧的姑娘,今天的姜央穆桖依然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改变自己,依然是从前那个敢作敢为的大姑娘,继承了姜央部族首领也没有让姜央穆桖改变自己。
阙望面对姜央穆桖的娓娓诉说,有些为难地说道:“头领大人,以前的日子我一刻也没有忘,但今日你是整个部族的首领,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全族人的安危兴衰,怎么能拿以前相提并论。”
姜央穆桖看看阙望,有些失望地说道:“其实什么都没有变,是你变了,你变得胆小了,变得完全依靠你的占卜活着,你不愿意再冒险,你不再是那个为我杀三头三尾白虎的勇士了,我每每想起来就心痛。”
姜央穆桖把虎皮扔到阙望身上,说道:“你拿着好好想想,你以前是多勇敢的人,如果不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救麋鹿,我们能得到麋鹿吗?能得到沧弦星魄吗?那时占卜又怎么说呢?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占卜,是不能完全依靠占卜,天理道义要做的事,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得做。你当初并非我们姜央部族之人,所有人说你来历不明,是我求母亲让你留下来,是前大巫师看你是一个勇敢而正义的人,你做了大巫师后,对我对部族也都好得没得说,但是你的胆子一天天没有了,你曾经勇武的心在消退,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面对,她现在陷落在别人地牢里,你知道吗?地牢里对于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你的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