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东是在新闻里看到陈振国意外死亡的消息的，上面说，陈振国在东鹏岛一处无人海域单独海泳时遭遇不测，不慎溺亡。
新闻标题是这么写的:东省药监局局长野泳不幸遇难，安全警钟再响。
新闻界面上还附带着几张打了码的图片，是陈振国被打捞时的场景，脸部朝下看不清，但是腿部和手臂的皮肤被海水长期浸泡，显得苍白异常。
徐向东往下翻了翻，但没有更加详细的信息了，只有网友的留言。
“好好的游泳馆不去，非得跑野外游，什么毛病。该！”
“不敬畏自然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这么死了太便宜了吧，不好好查查贪了多少？”
徐向东拿起电话，想了想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打给妈妈吗？她似乎也并没有多想听见那个人的消息，而且万一她问起自己的近况，还得想办法扯谎。打给陈振国的家人问详细情况？那边应该没有人会欢迎他，搞不好正防着他来要遗产，徐向东知道自己连参加葬礼的资格都没有。
在陈振国意外新闻的下方间隔几条，是信刻科技董事长江天辉遭遇车祸不幸去世的消息，不过，徐向东沉浸在陈振国死亡的震惊中，并没有留意到这条新闻。
而此时各界新闻媒体还不知道，王松和马思远也已经出了意外。这两个人目前都是失踪的状态，但这两天是周末，工作单位并没有察觉到，而他们的家人也没有很在意，只不过是两天打不通电话嘛。王松老婆觉得他一定是跟狐朋狗友出去玩了，王松只要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出去就肯定会关机，任凭她怎么问都不说到底干啥去了，再纠缠他还发火摔桌子，久而久之王松老婆也就彻底不管了，爱咋滴咋滴吧，反正要关机不被定位到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自己美美过个清静的周末不好么，美容、养生、追剧什么都不耽误。而马思远老婆则想着这狗男人死在外面更好，最好永远别回来。
一连三个官员意外死亡，太过显眼，这两人的尸检死亡时间，在郑芝苓的计划中会更晚一些。
马上七点了，徐向东在员工宿舍楼下，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在接近七点半的时候，他看到了魏思博的身影。
“咦？你还在广市啊？我还以为你被导师发现赶回杭市了呢，实习说结束就结束了。”魏思博看到徐向东颇为诧异。
“走，咱们边吃边说吧。”徐向东警惕地向四周望了一眼，然后带着魏思博穿过好几条街，到了一家烤鱼店。
徐向东是被迫终止实习的，在自己跟陈振国聊完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HR的消息，说是由于公司战略原因，需要提前终止自己的实习合同，并在当天就结算清楚了所有报酬。
原本徐向东只觉得有些意外，也没有想太多，但是在看到陈振国意外死亡的消息后，他确信自己被发现了。
而且通过他这些天的观察，苏泽洋似乎也消失很久了。
“接下去，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无论有多离谱，我希望你能听完。”徐向东落座后，观察了一遍确认没有人跟踪，才小声对魏思博说道。
“什么事？你这紧张兮兮的，搞得我心里也发毛。”魏思博用筷子翻了翻刚刚点上火的烤鱼。
“你先把智盔摘下来，我再告诉你。”
“为啥？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呗，别整这么神秘。”魏思博边说着，边夹起一块烤鱼送入口中，显然没有要摘下智能头盔的打算。
“不行，必须先摘智盔，我才能告诉你。”徐向东见魏思博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直接站了起来，想亲手替魏思博摘下智盔。
“你干什么？”魏思博似乎觉得徐向东的举动有些越界，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脸上是相当不耐烦的神情。
现在两人的态势颇有总要打架的意味，引得一旁的服务员纷纷侧目，徐向东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得拉回座椅坐下。
魏思博也发觉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站着夹了块煮了一半的豆皮来掩饰尴尬，并坐下问道，“对不住啊，这两天可能有些烦躁，不过，你为啥非得我摘下智盔呢？”
“也许不是烦躁，是你的情绪被控制了，他们不想让人轻易取下智盔。”徐向东自言自语地回道。
“什么操控？”魏思博一脸迷茫。
“你信不信我？”徐向东盯着魏思博的眼睛问道。
“额......干嘛突然这么认真，怪吓人的，哈哈。”魏思博假装吃菜，不再直视徐向东的眼神，他觉得今天徐向东很怪，他们虽说吃了几顿饭，但交情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深吧。而都成年人了，哪还有绝对的信任呢，魏思博隐隐担忧徐向东会不会对他有不正常的情愫，但转念一想，人家之前是有女友的，应该不会。
“你要是信我，就闭上眼睛，不用很久，3分钟就够。”
“额.....行吧。”魏思博觉得看在眼前烤鱼的份上，还是得给徐向东一个面子的，于是便闭上了眼睛，“那你快着点啊。”
可是魏思博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间一阵轻微的椅子挪移声响掠过耳边，随后自己头上一轻，智盔已经被取了下来。
“你！”魏思博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但是在睁眼之后，又很快消散了，他觉得自己的思路在这一瞬间，似乎豁然开朗。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无论多么离谱，我希望你能听完。”徐向东将自己这两个月来所遇到的所有事情，还有相关的推测，都对魏思博说了个清楚，并将0119号报告也拿了出来。
魏思博听完后，愕然张口，半晌未能合拢，他一下子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你是说俱乐部那些异能都是假的？”
“是假的，都是智盔造成的幻觉而已。”徐向东确定，所谓的异能只是智盔在视觉、触觉、听觉等感官上造成的群体性bug，郑芝苓了解智盔的底层逻辑，所以才能较大概率复现和控制这些bug。
“靠，那我岂不是永远都不可能中彩票了，完了完了，我他妈岂不是得穷一辈子？”魏思博感觉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之前张俊辉的天赋异禀，也只是郑会长故意放了水？”
“你穷不了一辈子，靠你的能力，好好工作也能挣很多钱。”
“放屁，你知道我家多大的窟窿吗？我买彩票都不敢买十倍以下的。”魏思博气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鱼腹肉，“那你现在是想怎么办？”
“5月12号，芝苓公司会在福建平潭岛举行智盔的新品发布会，我因为被辞退，已经没有资格进入场馆内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徐向东说道，“如果新款智盔发布并普及，那么人类真的很危险。”
林朝行在拿到医疗器械注册证之后，很快就走完其他证件的注册流程，新款智盔已经正式投入生产。
“吼.....”魏思博讽笑一声，“还人类，关我屁事，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老子唯一的救命稻草都没了，还不如全世界都带上智盔，那我还能利用bug挣一波。”
“上了新智盔，之前的物化bug就会被修复。”徐向东说道，其实这只是他的推论，并不一定是事实，但此时他只能这么说。
魏思博听到这瞳孔一震，筷子停在半空，全然没了胃口。
“哎，白在俱乐部呆了这些年，还以为抓到通天梯了呢，头两天我还在广市分会参加活动。”魏思博叹息道，在取下智盔后，他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渐渐意识到过去种种近乎痴迷的追求似乎真的是陷入了虚妄，是鬼迷了心窍。
“广市还有分会？”
“我也是才知道广市还有这么多人，不少原来杭市的熟面孔呢。不知道是长期出差还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们早就频繁往返广市了，只是最近才开始组织集会。”
徐向东猛然间如遭电击，他终于记起了那个在陈振国家的保姆，原来自己在俱乐部见过她！只不过她出现在俱乐部的时候，一直都化着精致的妆容，打扮得十分时尚，衣着看上去也都是不便宜的那类，而在陈振国家的保姆素面朝天，身上的棉质衣物洗得都褪了色，所以徐向东没有一眼认出来。
这下，徐向东更加断定陈振国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你帮帮我吧，如果你带我进会场，我身上还剩8万七千多块钱，都给你。而且我可以给你打欠条，等我工作了我愿意把头两年的工资都给你。”徐向东几近哀求道，“我不能就这样让陆涵雅不明不白地死了。”
“你要怎么做？凭你一个人，能阻止发布会？”魏思博听完徐向东的话后有些不忍，但他还是不想让自己卷进这场纷争。
“你带我进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解决。”徐向东说道。只要进了发布会，在这种全球直播的节目揭露芝苓的恶行，他们就肯定遮掩不过去，毕竟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芝苓智盔。
“你让我再想想。”魏思博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起身准备回宿舍。
徐向东见到魏思博这样的态度，不免有些失落，不过现在还有些时间，他可以给自己准备plan B。假如说发财是魏思博的偏执，那么陆涵雅就是徐向东唯一的执着。
魏思博拿起桌子上的智盔夹入腋下，准备出门，可刚走了两步，便呆滞不动了，像是停电了一般，过了两三秒，才突然回过身来，神情古怪地望着徐向东，\"如果智盔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是怎么怀疑到智盔头上的呢？\"
魏思博的眼神仿佛深邃的潭水，不知为何，徐向东从中读到了怜悯和恻隐。
但徐向东并没有深究这些，他的大脑很快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震撼彻底占据，就像被无形的电流猛然贯穿全身，“对啊，自己当时还带着智盔，为什么可以有怀疑智盔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