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林朝行就接到了宋阳的电话。
“朝行，我安排了你今天中午跟陈局长吃饭。”
宋阳的Sagacious投资有限公司是芝苓最大的投资方，持有31%的股份。当初林朝行拿着Whisper项目雏形，到处找投资时，是宋阳慧眼识英，率先伸出橄榄枝。
“这....这事是研发部的小刘一直在跟，况且我早上还有几个会。”林朝行为难道。
“什么会，有这么重要吗？我好不容易攒的局，趁这个机会跟陈局长好好聊聊注册证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宋阳的语气有些不快。
新一代的智盔迟迟不能上市，就是因为省级药品监督管理局一直都没给医疗器械注册证。这个认证从去年开始申报，已经拖了近一年了，每次做完各种试验，修改近百版的报告交上去，药监局的人就让他们等着，几个月里反复催反复问，也没个结果。等过了小半年，突然以某处数据有疑为由，重新补充试验，而且前后药监局派出过来的人还不一样，核对报告、重新对接、期间又提问新问题，耗费了不少时间，直到现在对接了三四次，审批程序依旧停滞不前。
“好，我知道了。”林朝行无奈答道。去年的公司盈利率，已经让宋阳脸色很不好看了，所以这一次，林朝行不好再拒绝。
“你探探陈振国的口风，拖了这么长时间不给批，就怕他狮子大开口。狗屁的安全问题，这东西安不安全我能不知道吗？”宋阳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林朝行叹了口气，打电话推掉了早上的会议，来到一楼存放新版智盔的仓库。刚刚宋阳在电话里，特意提醒让林朝行带上新智盔的样品，不知道这是陈振国的意思，还是宋阳自己的主意。
仓库管理员从小窗口见董事长亲自到访，喝了一半的茶水差点喷出来，急忙整理桌面杂物。
林朝行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走进仓库的边门，那里有一块约莫2平方米、用黄线标示的区域，访客通常只能止步于黄线之外，边门旁紧挨着黄线的就是管理员的桌子。
“董事长，有何贵干呢？”管理员恭敬地笑着问道。
“拿一份新版智盔给我。”
“要全新的吗？还是已经做过测试的？”管理员接着问道。
“新的吧。”林朝行说完，目光落在了管理员身后一排状态指示灯上。这个仓库放着的是公司研发的所有新样品，每个样品都被单独存放在编号的隔间中，而那些闪烁的指示灯，则显示了各个隔室样品的在位情况。
“3号开头的是就是智盔吧？”林朝行指着指示灯问道。
管理员刚要进隔离间取产品，听见林朝行的问话，又立马转过身来回道，“啊，3号啊，是的，是的。”
“智盔最近还有在测试吗？”林朝行看到有一个3号开头的指示灯亮着黄灯。
“没，没有了。”管理员略显慌张，支吾道，“那个黄灯，是因为丢了一份样品。”
“丢了？”林朝行皱眉道。
“两个月前就丢了，丢的第一时间，我就上报给领导了。”管理员慌乱地翻出了领用记录，“您看，平常的样品领用，我这里都有精确记录的，什么时候借，什么时候还，我都清点过，借出的所有智盔样品没有不还的。那个3026号根本就没有人领用过，就平白无故地不见了。”
样品丢失，不是小事，样品细节包含的商业机密太多了。会是谁干的呢，商业间谍？林朝行觉得这件事得好好地查一查。
“样品来了，您收好，在这里签个字。”很快，管理员拿来了一份透明盒装的样品，并将领用记录翻到最新一页递给林朝行。
林朝行接过样品，心中百感交集，每一次目睹这款智盔，他的热忱都如同初见，炽烈而不可阻挡，这正是他倾注一生追求的梦。
新版智盔的造型与旧版完全不同，已经没有了‘头盔’的外形，也没有了繁重的电极，简单得像一条额饰。佩戴的时候，也只需要固定在眼部上方，额饰内部有数百条极细的电极线，可以在没有任何损伤、也没有任何痛感的情况下，穿透眼部上方的皮肤，进入颅骨的视神经孔，到达大脑皮层、脑干、小脑。
等新版智盔普及之后，林朝行就会唤醒Whisper的进化计划。
所谓进化，就是利用Whisper模拟出矫正人类情感意识的信号，叠加于个人本身的情感信号之上，造就出一个没有自私、贪婪、懒惰、暴戾、嫉妒、偏见、悲观等等负面情绪的新人类。
采用这种方法，人类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被改变的。如果将人类大脑比作一个黑盒，外部感官体验作为输入，情感反应、行为举止及意识思维则构成了输出，而\"Whisper\"如同一根巧妙植入的导线，无缝衔接在输入与输出上，默默监视并干预着大脑的决策流程。一旦检测到输出端出现负面情绪的迹象，\"Whisper\"便会即时释放校正信号，有效中和那些不利的影响。如此一来，\"Whisper\"与人类个体便协同创造出了一种理想的新人类状态。
但这种改变，是不会被人感知到的。就像抑郁症病人一样，在深陷情绪沼泽的时候，突然剥离负面情绪，病人本身是不会去怀疑这种乐观的思想是否是自己产生的。
人类大脑中可能有大约860亿个神经元和超过10^15（千万亿）个突触连接，构筑起一个无与伦比的高维计算体系。面对如此复杂而精妙的信息处理机制，Whisper使用桥接的方案、以极低的计算成本就完成了矫正，所以，林朝行将这个计划命名为‘低秩进化’（LoRE: Low-Rank Evolution）。
这是在复杂数量级的自然构造面前，寻求以最少的计算资源推进人类能力边界的优雅进化之道。
林朝行会引领一小部分人率先踏上进化的旅程，在他的设想中，这些先行者所释放的积极能量，犹如光芒四射的灯塔，自然而然地辐射并启迪周围众人。再随着“芝苓智盔”的普及，逐渐覆盖至全球每一个角落，这股进化之潮将汇聚成不可阻挡的力量，最终促成全人类的集体升华，圆满实现这一宏大的进化蓝图。
不过，这其中，会有一个变量，那就是Whisper。
林朝行并没有对\"Whisper\"绝对信任，他知道，如果人类全然交托于AI之手，那后果难以预测。
所以，真正完整的低秩进化，还有至关重要的另一半--数字生命。林朝行会利用自己的生存数据，将自己的存在转化为一缕数字智能，嵌于\"Whisper\"的运行机制之中，坐落在Whisper输入与输出的枢纽位置，亲自监督并适时调整\"Whisper\"的决策流程。
这就是完整的‘进化计划’。
数字生命的事情，就连郑芝苓也不知道。
林朝行原本的打算，是在所有实验圆满结束并取得官方批准后，随即实施自我上传。可是因为陈振国，这件事一拖再拖，而且0119号的故障和郑芝苓做的修改，更是迫使他投入大量额外时间，对\"Whisper\"系统进行全面核查与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