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一脸病容的憔悴男人。这样又湿又冷的天气里，明显有病在身，却只盖着一床薄薄的棉被。对方原本警惕不安的眼眸，在看见了来者抬手摘掉头上的斗笠露出的面容后，浑身猛然一震，双眼瞪大，眼中闪过惊愕与惶然，咳嗽得更加急促了。
“你......你是......咳咳......”
褚振南看着床榻上枯瘦憔悴得他险些认不出来的男人，淡淡道：“黄副将，一别近两年，没想到你却隐居在了这里，倒是让我好找。”
“褚将军......”男人苍白的嘴唇张张合合，终是吐出了这三个字，“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褚将军……你……咳咳，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褚振南道：“公主命我追查白历朝最后剩下得一支军队的下落，因此找到了这里来，想必关于那支军队的事情，你是清楚的吧？”
眼前这个缠绵病榻，一副病入膏肓之像的男人，便是消失了的那支军队中的一名副将。褚振南这段时日多方打听暗访，才找到了这里来。
那支失去下落的军队，其领头负责人是许崇明将军，褚振南以前与他也有交情，当初他遭到长宵军队围剿，自知战败被俘前夕，命人传信让还在南方的许崇明和另外两军保留力量，莫要前来救援他。
后来褚振南战败被俘近两年，被外甥女救出来后，才知道南方的三支军队已经被消灭泰半，唯有许崇明和一部分人马不见了踪影。
凭借着当初对南方三支白历军队信息的掌握，褚振南经过多方暗访打听，现如今才终于打听到许崇明手下一名副将的下落，也就是现在眼前的这个黄青山。
“......公主？”黄青山一怔，喃喃道，“你说的是云桥公主？皇宫被占领后，她、她……不是因为精神失常，被高氏的人软禁起来了？原来她还活着吗？”
褚振南道：“公主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正要召集我等计划光复大计。而今长宵王朝初建，天下四方未稳，白历复国仍有希望。而公主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人力的支持。”
“咳咳......！”黄青山吃力咳嗽着，蜡黄的病容上，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所以褚将军找到这里来，是想要寻找许将军他们的下落对吗？”
“不仅仅如此。”褚振南沉声开口道，“我前些日子，忽然查到许将军带领的最后那支军队里，有人与长宵王朝高氏有联系，而那人正是黄副将，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话一问出来后，清寒的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黄青山咳嗽着，声音更加沙哑：“......反正我也命不久矣，既然你找到了这里，那么死前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破败的窗户挡不住江南冬季湿寒的冷风，顺着窗户呼呼吹拂进来。
在黄青山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褚振南深沉的眼眸渐渐染上恼怒鄙恨之色，等到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褚振南双手也紧捏成拳。
“......所以是你背叛了许崇明，跟长宵的高正言勾结了起来？”
“是。”黄青山闭了闭眼，脸上浮起几分冷笑，“白历兵败如山倒，气数已尽了，只剩下许将军几千余人的残兵败将能做什么？咳咳......我只是想给我自己挣一个好前途罢了。”
褚振南望着躺在床榻上的他，嘴角冷冷勾起：“可如今瞧你这个住处，你这个背叛者也没有什么好前程。”
黄青山眼中浮起一抹恨意，咬牙道：“是高正言那个卑鄙无耻之徒出尔反尔......咳咳！我帮他将许将军等人引进了黑森林中，他成功设下埋伏歼灭了那些人，却想要将我杀了灭口......”
他枯瘦的手紧抓着破旧的被褥，吃力猛然掀开，露出空了一边裤管的下半身。
“我虽然侥幸逃脱......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只能在这深山僻壤苟延残喘地活着......”
黄青山流落到了这个村子里，被村民救下才活命了下来，但是当时也是现在这般的深冬，他断了一条腿伤势没能得到及时的医治，落下了病根，身体每况愈下，及至现在缠绵病榻。
褚振南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的痛苦怨恨与后悔，但这些都已经不是他关心的，因此无动于衷。
他只冷冷道：“所以......许将军那些人，已经葬身在了黑森林里？”
“咳咳......”黄青山喘息咳嗽，抬起浑浊的双眼，“常州那片黑森林，是一处诡异之地，误入林中者几乎都没有办法逃出来......他们已经在森林里失踪了，大概......都死了吧。”
褚振南浓眉紧皱，似是不想接受这个早就已经在心中设想过的事实一般，重重地闭了闭眼睛。
过了半响，褚振南又看向黄青山：“那么关于白历玉玺的下落，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黄青山摇头。
见再问不出来什么东西，褚振南便不欲多做停留，但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黄青山沙哑的声音。
“褚将军，若是你与公主正准备光复大计的话，你们要注意警惕长宵皇帝的大儿子高南君。”
褚振南脚步倏然一顿，回头看他。
黄青山道：“我曾听见许将军说，那个帮助高炀打下长宵江山的谋臣苏愈，他是高炀大儿子高南君的人。”
高炀，即如今的长宵皇帝。苏愈这个人，褚振南当然知道，而且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当年高炀举兵造反，听说是出现了一个名叫苏愈的人，给高炀出谋划策，帮助了他很多忙，要不是有苏愈这个军师诸葛亮在，用计搅乱了白历朝政，让白历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境地，高炀也不会那么快成功地建立了长宵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