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春听到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闷头啃着馒头。
小客车仍旧不快不慢地行驶在山路上,离城里越来越近,连道路都平整了不少。
手上攥着半块馒头,李富春看着外面空阔而单一的风景。
高高低低的针叶林在白皑皑的冰雪下勉强露出些许翠绿。
“来一瓶。”
中年男人抓起一瓶啤酒帝递过来,李富春扭头看向正在把酒言欢的那二人。
那个青年人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是微微点头撇嘴一笑。
看到李富春还在犹豫,中年男人干脆把啤酒往他手里一塞,扭头就着花生米继续喝起来。
“叔,也去城里打工的?”青年人手上攥着啤酒,眼神之中透露出些许迷茫。
李富春苦笑摇着头,举起手里的啤酒顺着嘴缝就是猛灌一口。
用袖子抹干净溢出嘴边的酒水,“我是去大采冰场看看。”
“采冰场?”中年男人捏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听说这几年采冰场关了不少。”
青年人微低着头,嘴里喃喃念叨着,“采冰场……采冰场……”
“叔,你是冰把头吗?”
李富春点点头,“啥冰把头啊,在冰面上混口饭吃罢了。”
“哎呦,冰把头。”中年男人酒是没少喝,此刻脸色微微泛红,撩拨一下额头仅有的几根头发。
“要不说咱哥仨有缘分呐?”
中年男人拍拍胸脯,用手比划几下说道:“我是专门卖新型采冰器械的。”
“这老弟正好去器械厂打工,而老哥你还是冰把头!哈哈哈哈……”
李富春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就着花生米喝几口啤酒,“我这一趟就是想看看这些新采冰器械的。”
“哦?”
中年男人倒是也爽快,从衣兜里掏出沓小卡片,抽出一张扔给李富春。
“咱们既然是缘分,别的不多说,只要和这些器械有关,找我就行。”
李富春看着卡片上面的歪歪扭扭字体:兴达器械厂。
最底下的一行小字就是这个器械厂在城里的地址。
小客车越开越慢,三人朝着窗外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的天空又开始瓢落雪花。
层层叠叠的雪花逐渐密集起来,冷风一吹,拍打在车窗上。
检票员见状关上了前面唯一打开的车窗,以防止风雪倒灌进入车内。
空气渐渐闷热,车内蒸腾的热气让人显得昏昏沉沉的。
三人喝完酒以后,也没了兴致继续聊天,许多人坐在位置上睡得满头大汗。
李富春倚靠在座椅上,偏过头望着车窗发呆。
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发现旱烟锅锅放在家里没有带。
伴随着车身轻微的颠簸,李富春觉得眼皮越发沉重,最后也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小客车已经停放在城里的汽车站,李富春抬头看一圈。
周围的人差不多都已经下车,坐在自己旁边的中年男人和那个青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离开。
检票员正从前面一排排座位缓缓向车后走来,一边走一边叫醒座位上熟睡的人下车。
李富春背好军绿大包,从座位上站起来也下车了。
头顶上的天空依旧是黑漆漆的,李富春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是傍晚时分。
两三片小雪花左右摇摆着缓缓从上面落下来。
李富春身上出的汗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迈开大步就朝着汽车站外面走去。
路两旁昏黄的路灯照着从汽车站涌出来的人群,李富春总觉得大家都行色匆匆。
不知为何,在车上还谈笑风生的人们进到城里以后,就连步伐都变得急促起来。
李富春背着大包独自走在路灯下,他不认识城里的路,只是木讷地顺着人流向前走。
他的步伐很慢,很快就被行色匆匆的人群撇在最后。
不知为何,总觉得就连地面上结的一层薄薄冰霜,都和半坡村的不一样。
周围很安静,李富春手上攥着军绿大包的背带,脚下的黑雨靴小心翼翼踩在薄霜上。
好不容易走出汽车站,李富春却又孤零零的杵在路口。
“大哥,走吗?”
一个男人蹬着三轮过来停在李富春的面前。
李富春打量着眼前这个略显单薄的男人,头上戴顶软塌塌的棉线帽子,垂下来的边正好可以护住耳朵。
他的年龄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可是帽子下露出来的鬓发已经花白,黝黑的脸上很粗糙,显得皱皱巴巴的。
在偌大的城里,李富春还是有一个熟人的。
那人和李富春也算得上是老交情,在城里的大采冰场采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