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确定在动手术前，未曾命令它们胡乱注射药物？”他一再询问，此事关乎性命，非同儿戏，况且，他将小女孩儿当做亲妹妹对待，宠溺疼爱对方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让她出现生命危险，另外，也已隐约抓住某种契机，保不齐是个突破口，可让她安全无虞渡过难关。
“确定。”年迈医师努力回忆起初种种，确认未曾遗漏任何细微末节，“我虽上了年纪，但记忆力依旧宛如青壮年般，略有退化，却几乎可忽略不计。”
“是否真像您刚才所言那般，概因与它们有肌肤接触，故而导致右臂真皮层一小截奇经八脉严重紊乱？”他思前想后，唯独想到这种可能性了，既无提早胡乱用药，那真正诱因，便极有可能来源于它们身上，故而有此一问。
“这也是我最先想到的最大可能性。”医师语重心长诉说，心底担忧不已，倘若真是如此，那便是严重医学失误，自己定会陷入深深自责之中，更不会原谅自己一手造成的失误。
“说不定，还真被我讲对了。”医师狠狠吞咽口水，呼吸突然粗重起来，目光频繁躲闪瞥向别处，不敢直视对方那双凌厉眼神，心慌慌不已，总感觉自己该大祸临头了，无论如何，总得硬着头皮接着开口，“在还未开始动刀之前，她一直静静躺着，注射一剂麻药后，便悠悠安详沉睡，在此期间，精密仪器也未检测出任何不良症状，直到安排它们迈入手术室开始，右臂经脉便出现奇特波动，随着时间推移，波动逐渐愈发剧烈，直至一发不可收拾，之后便如我适才所言，注射了几针镇定剂，效果虽出奇的好，但也仅仅暂时压制，为了以防万一，便不敢再注射药物了，以免引发严重后遗症。”
“那间手术室环境、空气介质、麻药、以及那几具人形生命体等等诸般可能性诱因，尽皆可能引起经脉紊乱。”他表情严肃，逐一分析前因后果，待理清头绪，便一一娓娓道来，言外之意，有几分控诉与愤懑，甚至觉得对方乃蹩脚庸医，学术不精，不知葬送了多少无辜生命，“任何细微末节，都不可放过，在领她来此治病之前，身体一直好好的，直到躺上手术台那一刻开始，各种莫名其妙诡异怪象便接二连三滋生了，我绝对有理由相信，您这儿才是处不详之地，不要反倒没将哑病治好，却令病情加重了。”
“惭愧惭愧！！”医师愧疚低头，整个人情绪低迷，已然彻底深陷自责，身边一干同僚亦如出一辙，如若因此事影响了团队荣誉，那也是因疏忽大意引起的，由此被舆论抨击唾骂，也是罪有应得，毕竟第一次遭遇滑铁卢，因医治不当，葬送了年幼生命，这对整支医疗团队而言，犹如五雷轰顶般惨痛，每个人将面临牢狱之灾，一辈子遭到无情冷嘲热讽，活得猪狗不如。
“手术是否可以就此终止？”他语气铿锵有力，逐字逐句冷漠询问，心中有团怒火在熊熊燃烧，已达到暴怒边缘，随时会对身边一干人等破口谩骂，乃至起了杀心。
“理论上……”医师被对方神情吓了一大跳，顿时心惊胆颤不已，浑身颤颤巍巍，支支吾吾迟疑半天，愣是一句完整之言也讲不出。
“说。”他见状冰冷呵斥，并捏紧拳头，随时准备一拳挥出，将眼前这位所谓的德高望重老学究凶狠暴揍一顿，以此方泄心头之怒，甚至仍不解气，极有可能会就此丧失理智，将整座医疗区连根拔起，彻底掀个天翻地覆，让此间所有人为小女孩儿陪葬。
“可以可以，绝对可以。”未等年迈医师开口，身边也有位医师职位偏低，反倒率先信誓旦旦点头了，同时手拿丝帕狂擦额头汗水，此举表明其内心紧张万分，严重怀疑若不给出明确答案，对方定将暴怒出手，将此地掀个底朝天不可。
“老李，你……”年迈医师急眼了，表情一惊，着急忙慌欲堵住同僚之口，明显不经大脑，可如今既已讲出口，那便为时已晚，泼出去的水，再无收回可能了。
“怎么？”他冷眸斜瞥而去，眼神犀利冰冷，令人瞬间如芒刺背，如鲠在喉，无端端惊出一身冷汗来，“您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没有没有。”医师连连摆手，不过却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开口为好，“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那么好耐性，去听对方卖弄文墨，能一笔简练带过之事，绝不多讲废话，毕竟眼下事关性命安全，哪还有心情听其慢条斯理娓娓道来。
“别一副吞吞吐吐模样，有话直言即可。”他越发不耐烦，双眸微眯，死死逼视过去，如鹰隼般欲择人而噬，颇为不寒而栗。
“以往都未有过中途终止手术先例，况且，长久以来，医疗区已有明文规定，但凡每一场手术，不管大小，也不管家属如何劝阻，都必须将手术做完，无论成功与否，必须确保手术顺利进行。”年迈医师一脸严肃，硬着头皮与之四目相对，不过强忍镇定而已！实则早已吓得两股战战，差点儿腿软，吓趴在地了，对方那对眼神，恐怕鲜少有人敢于直视，一般人会被吓得丢了半条命，精神疯疯癫癫不可。
“老东西，真是顽固不化。”他闻言深吸了口气，气愤得险些一拳怒砸其面门，所幸斟酌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忍住了火爆脾气，“都快闹出人命来了，您现在还跟我提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还能给规定给活活憋死？”
“惭愧惭愧！！”医师再次低下脑袋，默默检举自身过错。
“你除了会讲这句，还能说什么？”他厉声怒喝出口，将对方唾骂得狗血淋头，彻底一无是处了。
那对冷冽目光一扫而过，众人无不相继怵怵低头，不敢与之对视，概因他那眼神太吓人了，几乎无人能扛得住，谁若是不惧，恐怕会被其一掌暴力掀翻，致使七窍流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半条命都丢了。
“您只要给个准话。”他一字一句深沉质问，“到底能不能中途停止手术？”
“能、能的。”医师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且浑身紧绷着，嘴唇哆哆嗦嗦个不停，内心恐惧极了，生怕对方一言不合，便将自己就地宰杀了，虽然当今时代乃文明社会，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兔子被天敌逼急了，也会临死反扑，更何况是人呢！而且，她对其而言至关重要，难保不会丧失理智，做出种种疯狂之举来，届时，恐怕在座众人，除他以外，将无一人生还，统统会被残忍收割掉性命，变成人间炼狱。
“很好。”他眉头舒展少许，心底稍稍放宽了些，只要她能平安无事，要他干什么都心甘情愿。
“在此之前，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必须做点儿预防措施。”医师彻底放松身心，被对方眼神锁定，令自己丝毫动弹不得，幸好那股压迫感如潮水般瞬间退去，才令自己好受许多，不会仿佛被扼住咽喉似的，怎么也呼吸不过来。
“只要不伤及性命，事后不会迸发后遗症，做什么都行。”他讲话没那么难听了，双手插兜平静注视对面，怒气也跟着消退大半，如今仅仅略微不满而已！之所以如此，无非因对方早前疏忽大意，导致引起一连串迸发症，致使事件愈演愈烈。
“距右臂经脉紊乱仅剩不到半分钟，是否还要注射镇定剂？”医师小心翼翼试探性问询，经历适才惊心动魄一幕，早已放低姿态，收敛了不少。
“不必了。”他直截了当道：“待躁动一过，便即刻撤下它们，之后再等上十分钟，观察是否还会出现经脉紊乱现象。”
“如若依旧复发，那便证明，是因手术室环境缘故，倘若始终维持平静，那么，问题肯定出于它们身上。”他简洁陈述分析，一番话头头是道，“换上人类操作手术，如若无事，手术继续进行，反之，则必须立刻终止，迅速转移到病房调养身子，近段时日，都不能再擅动手术，我可不会拿她性命来开玩笑，每个生命均需得到应有尊重，众生平等，生命皆宝贵，这么一个简单道理，我相信您应该不会不懂，心里比谁都清楚透彻。”
“这个自然。”医师讪讪一笑，别提多勉强了，额头虚汗不断沁出，唯有用袖口慌张擦拭干净，内心惊悸根本无法掩饰，一览无遗。
半分钟转瞬即逝，在场众人屏息以待，默默等候奇异现象降临，时间一旦悄然跳动，便顷刻出现，它们也不得不暂时停止手头工作，相继后退几步，纹丝不动低头恭守旁侧，等待躁动消退后，再继续未完之事。
她依旧紧闭双眸，未见苏醒迹象，反观右臂肌肤血管鼓胀收缩，一会儿暴涨变粗，一会儿又瘦骨嶙峋，仿佛竹竿般精瘦无血肉，一小截手臂宛如皮包骨似的，如此奇特现象反反复复，躁动颇大，不断剧烈颤抖，即使这般大动静，也未能将其唤醒，仍然沉睡得尤为香甜，意识浑浑噩噩，游荡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种种怪异现象委实发人深省，却绞尽脑汁也检测探寻不出病根源头。
“小绫儿。”殷诗玉见此情形，整个人顿时忧心忡忡不已，双拳紧捏得嘎嘣脆响，此乃情绪万分紧张担忧所致，看着眼前一幕，颇为揪心，却无法擅加干涉，这股憋屈感太过痛苦难熬了，不难瞧出，他随时会压抑不住冲动，一拳蓄力狂暴轰穿身前墙壁，解救她于危难之中，对方无可替代，谁也无法从他身边夺走。
一干人等屏息以待，目光悉数投向对面手术台，而他则胸膛微微起伏，情绪波动不定，若非形势所迫，保不齐就得砸墙冲将上去了，哪还会乖乖杵在原地，静等躁动消退。
经脉紊乱也仅维持不到两分钟，之后便如偃旗息鼓般逐渐沉寂，那一小截手臂肌肤血肉恢复如初，与原先无二致。
它们赶忙快步近前，熟练拿起医疗器具，欲继续动手术。
未等动刀，却被医师传讯叫停了，“都退下吧！无需继续了。”
它们尽皆神色一动，彼此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随即齐齐扭过头去，透过墙壁齐刷刷默默听令，对喉咙处止血缝合，简单收拾一番，而后放归医具恭敬退去。
又静静等候十分钟，时间一到，右臂奇异现象又再次复发，依旧如出一辙，如同他十分钟以前所目睹那般，出现不可控状况，这下子，群医可谓真正束手无策了，至少目前为止如此，难保日后某天无法攻克此等医学界难关，只需全力以赴，齐心协力，就没有任何难题能难倒这帮医学怪人，再大难关，也有攻破那天，凡事应当激流勇进，始终畏畏缩缩，没胆量动手实践，非骄傲热血之辈所为。
“辜教授，您如何看待此事？”他率先回过神来，眉头始终紧蹙，就未曾见其舒展过，将问题抛于对方，让对方拿定主意，毕竟最具权威性，且德高望重，而自己既已掩饰了真实身份，便不可太过肆意嚣张了，暴露太多，可不利于在此行动。
“你猜测得太对了。”医师大加称赞，“诚如你所言，紊乱源头不是出自手术室环境，便是出自它们身上，不过，真正诱因仍有待探寻商榷，更进一步得出精准结论，才敢再次组织动手术。”
“可以命人收拾好病房，让她入住歇息了。”他平淡瞥去。
“我这便吩咐下去。”医师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病因并非出于疏忽大意，那在场众人便可幸运逃过一劫，接下来，只需将手术室由里到外细致扫描个遍，探寻出真正诱因，将之消灭干净，自此便大功告成了，之后仅需日以继夜攻克现有两大难关，即可继续将未完成手术做完，还她一个健康身体，这场手术才算真正圆满结束，倘若中途不出波折，将会顺利进展，饭碗也得以保住，这支团队也不会面临解散结局。
他一声令下，不消多时，手术室大门开启，一行几人纷纷入内，均为高级医护人员，负责照料重症病人日常饮食起居，一人熟练拆卸手术台，剩余两人护持两侧，齐齐轻松抬起，因仪器乃加载了磁悬浮功能，不仅可维持手术台稳定，在过道步行，也不会引起过度颠簸，造成病患身体不适，三人举止小心谨慎，一路不疾不徐浮空推离手术台，向高级病房赶去。
“将这间手术室仔仔细细扫描透彻，任何细微角落都不可放过。”他目光如炬，整个人心事重重。
“您即便不讲，我们也会尽心竭力照做的。”医师稍微欠身。
“攻克这两大难关，恐怕得费一番手脚了。”他斗志昂扬，毫不因艰难险阻而畏畏缩缩，实践出真知，作为医者，本就应该济世救人，攻克任何疑难杂症，也只是时间长短罢了！哪怕任务再艰巨，只要时刻保持信心，终究会有攻破那日。
“接下去辛苦你们了。”殷诗玉时刻惦念红绫安危，因而笑容较为勉强，实在是提不起高兴劲儿来。
“不辛苦，不辛苦。”
“我等份内之事。”
众人诚惶诚恐，适才对方凶神恶煞得很，那一幕可依旧历历在目，面对这一尊煞神，想不胆战心惊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