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谈拢诸多详细条件,顺便交代清楚明晚拍卖进程,合理安排后续转款,一律皆攀谈妥当,时钟滴答转动,不知不觉,便已过去许久。
庄园主人热情无比,虽碰了好几次灰,可依旧如同狗皮膏药般频频贴近,明里暗里企图与贵客攀上关系,拉近彼此距离,在黑白两道摸爬滚打多年,深知贵人应当多多益善,一切朝权势金钱等逐步靠拢,一旦手握重权,何愁日后不可只手遮天。
他抱着高官厚禄想法,牢牢抓住此次机会,绝不让它从指缝流失漏去,而眼前这位云镜先生,便是一块香饽饽,不管啃哪儿,哪儿都香,指不定,对方会是自己荣升的最大突破口。
虽与魏老攀亲带故,但终究上不了官面,只要自己拳头够硬,何需再瞧人脸色行事,一旦争得高官,多的是人登门巴结,兴许,还可与那位远亲平起平坐也不无可能。
他脑中幻想着未来加官进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脚底下一众官员阿谀奉承,个个贼眉鼠眼,如饥似渴地等着赐予金饭碗,官升高位,一想到此等豪奢霸道画面即将实现,便笑得合不拢嘴,心底美滋滋极了。
殷诗玉何其聪颖,对方此番丑态百出,只需转念一想,便知晓其脑中是何龌龊肮脏想法,“哼哼!想从我手中捞点油水?你还不够格,即便此刻将一个官爵摆在你面前,你有胆子接吗?不被那些贪官污吏给蚕食殆尽了,你就该烧高香拜佛了。”
“区区拍卖行主持人,也敢染指官场,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试问,要没点魄力手腕,谁敢轻易涉足?”他暗暗嗤笑不已,颇瞧不起对方,一眼便看出,天天纸醉金迷,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别看如今容光焕发,精神倍儿棒,实则身体虚得很,脚步轻浮便是最好见证,迟早惨死于女人肚皮之下,落得个遭受唾弃谩骂的下场。
“又将多了一条孤魂野鬼呐!”他冷眼旁观,对于此等渣滓败类,一贯不喜过多结交,哪怕哪天在路上碰见,也最多打个招呼便了事,绝不上前热络攀谈,他向来如此,不仅性子执拗,且极其犟,说一不二,能与之成为挚交好友之人,平生寥寥可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并非因出生豪门,便自以为高人一等,而是性子使然。
自古以来,纨绔子弟比比皆是,一抓一大把,而他绝非嚣张跋扈之流,相反,反倒乐善好施,且已成就一番名气,受人尊敬,当然了,此番种种名誉,皆隐藏于面具之下,或许日后某天会揭开真面目,将所有一切公之于众,又或许直至百年归寿,身份一直不为人知,最终结局已然注定,只会朝这两条道路发展延续。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瞥向墙上纯金大钟,又回头瞧了眼手腕设备,时间对照下基本一致。
“钱先生,时辰不早了。”他言及此处,随即立马起身离开软椅,与对方辞别,“既然诸般事宜已详细谈妥,那我便不多久待了,你家瓜果点心不赖,味道很香醇可口,多谢今夜盛情款待。”
“云镜先生,再多待一会儿,我还未与您聊尽兴呢!”秃顶老者闻言见状,顿时着急了,作势欲上前拉住客人胳膊,不让香饽饽就此轻易溜走,毕竟难得来一趟,且到目前为止,此人乃自己日后是否能够加官进爵的唯一突破口,必定要牢牢抓住,又怎会平白错失此等巨大良机呢!
对方这点歪脑筋,殷诗玉摸得一清二楚,他平生最为不喜别人死缠烂打,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只会令其倍感厌恶愤怒,更何况,眼前这类人乃阴险狡诈之辈,没少干丧尽天良之事,待明晚拍卖会事了,便会对主席打个招呼,叫他成立调查组搜罗大量罪证,迅速缉拿此人,令其早早锒铛入狱方为正途,不难猜测,此人手上定然沾染了鲜血,且还不少,不处以残酷极刑,又怎么对不起死去的众多无辜老百姓,注定难逃一死,何需再与其多多攀谈往来。
“不了。”他侧身迈了一小步,顺势负手而立,躲避开那双油腻手掌抓来,这对猪手肥胖肮脏,多瞧一眼都会反胃恶心透顶,自己这身干净衣裳,绝不可让其玷污了,或许天生有点洁癖,但更多的,是本能抗拒心理,对于腌臜事物的嫌弃作呕,令其下意识条件反射,才最终驱使身体有此排斥举动。
“家中事务繁忙,不便久留。”他善意推诿,不到忍无可忍,绝不与之交恶,刚刚那对咸猪手焦急抓来,已令其心生不悦,眼下此举,是对对方的一种警告,暗戳戳提醒该注意点分寸,切勿冒冒失失,做出逾越之事来,能强忍着不发火动怒,已是颇为客气了,“既然此间事已解决妥当,那在下便告辞了。”
“额!”秃顶老者扑了个空,眼神不禁微微错愕,转念一想,也知晓自己失了礼数,遂尴尬收回双手,捧腹笑呵呵道:“既然如此,那容我送送您。”
“请!”未等贵客一口回绝,他便步伐灵活快步上前,为其鞍前马后谄媚领路,像极了宫中太监谦卑逢迎,又天生自带一副尖酸刻薄嘴脸,对于同道中人,此招收效甚大,可殷诗玉却偏偏雷打不动,选择直接无视,权当跟了个透明人,任其百般讨好,也无动于衷。
“把画收好。”管家勤勤恳恳恭候门外,他冲其颐指气使,嘴脸丑态毕露。
“是。”对方恭敬听命,即刻转身入内,小心翼翼卷起收回漆黑长筒,顺带拧紧盖子,而后朝书房匆匆走去。
“呵呵。”秃顶老者于前头频频点头哈腰,一脸堆笑,表情猥琐丑陋至极,活像一只哈巴狗,对主人唯命是从。
“云镜先生,下回得空,咱们再聚一聚,喝上几杯如何?”他仍旧不甘心,试图努力一把,争取将彼此关系再绑牢固些,自认为前程一片辉煌,殊不知,对方根本不屑与其搭话,一路闭口不言,也懒得多瞧身旁之人一眼,仿佛会脏了眼睛似的。
他费劲唇舌,却频频碰壁,可依旧不气馁,认为以后机会多的是,何愁不能搭上这根线,届时,荣华富贵将享之不尽,那些平日里狗仗人势之徒,必将第一时间来巴结讨好,而自己也将真正咸鱼翻身,当一回人上人。
在他不知疲倦谄媚逢迎之下,很快便赶到地下车库,于若干昂贵轿车中,寻到了那辆熟悉座驾。
人工智能感应到主人到来,便自动开启车门,等候主人指令下达,随时准备离去。
他钻入后座,临行前扭头望去,平淡开口,“钱先生,后会有期!”
“再会!”秃顶老者微笑弯腰,可谓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外在最好一面毫无保留呈现而出,期望给对方留下美好印象。
‘啪嗒’
车门自行关闭,在他严肃吩咐下,超跑迅速驶离车位缓缓远去。
“太难伺候了。”秃顶老者捏了把汗,总感觉心慌慌,即将有大事发生一般,这股感觉突如其来,说不清道不明,“唉!想那么多作甚,还是继续与那几个美人翻云覆雨更为要紧。”
“嘿嘿!!”他一脸淫笑,心头**难耐,连忙火急火燎朝后院匆匆赶去,一溜烟儿便跑没影了。
一名安保操控设备,轰隆隆开启大门,酷炫超跑甩了个漂亮漂移,在众人满脸羡慕目送之下,加大油门轰鸣疾驰离去,不一会儿便驶离视线,眨眼消失于山脚尽头。
阴雨绵绵,裹挟缕缕彻骨寒风,至今依旧下个没完没了,而且,有逐渐恶劣趋势,半夜凌晨,温度骤降十几度,天气愈发寒冷,沿街未见一个行人,均已相继返回居所,迫不及待钻入被窝香甜睡去,与周公携手解梦去了。
超跑轰鸣声微不可察,下了山后便即刻做出调节,该车本就异常高端,自然不费吹灰之力,沿街住户颇多,为了避免惊扰民众睡眠,相应措施自然应该一步到位。
超跑维持匀速原路返回,待拐过几道街角,那栋图书馆又转瞬映入眼帘,且随着渐行渐近,大门外宽敞走廊上,隐约可见,落魄小女孩儿依旧原地不动,孱弱身子骨蜷缩于阴暗角落,在凛冽寒风中瑟瑟发抖,小脑袋深埋裙子里,任凭风吹雨打,始终咬紧牙关努力坚持,身前几袋零食原封不动,一口未吃,长此以往,必将挨不过今夜,便会活活饿死在大街上。
“嗯?”他视觉惊人,超跑拐过转弯角后,当即一眼瞧见,不免心疼无比,“在寒风细雨中受冻挨饿,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良善之人有慈悲心肠,又怎忍心做到见死不救。”
“世人常言,可怜天下父母心,在你身上却恰恰相反,根本看不到半点父母关怀疼爱的影子。”他脸色深沉阴冷,内心怒不可遏,“你像极了我那可怜的妹妹,同样从小无家可归,命运坎坷多舛,体会不到丝毫亲情。”
“此类悲惨事件,绝不容许再次发生在我身边。”他气愤难当,胸膛剧烈起伏,心口压抑着一股熊熊怒火,蕴含了对父亲浓浓痛恨嘶吼,以及对命运不公而去嗤之以鼻,种种情绪胶着揉杂于一起,随时面临彻底爆发而出,宣泄释放心中愤懑、仇恨、以及无能为力等负面情绪。
“等会儿停靠于向阳图书馆外。”他冷肃下达命令,内心积压的怒火溢于言表。
不消片刻功夫,超跑稳稳停靠于街边,他扭头平静注视几息,瞧见小女孩蜷缩角落瑟瑟发抖,不禁越发心疼怜惜,“取出一件棉袄,和一把雨伞来。”
“是。”它立刻照做,后座转瞬翻转,出现一道口子,两件物品延展伸出。
他二话不说立即拿起,车门自动开启,随即他连忙跨出,并撑开雨伞,一路行色匆匆,循着楼梯向上迈步而去。
她听见脚步声,遂抬头呆呆望去,目光一如既往地空洞无神,仅瞅了一眼,便又重新深埋小脑袋,试图努力睡去。
他匆匆赶到女孩身边,将雨伞随手放于一旁,紧接着打开崭新盒盖,拿出一件棉袄小心翼翼往她身上披去。
她身上裹了件棉袄,很快不再瑟瑟发抖,在外忍饥挨饿受冻,孱弱身体早已麻木冰冷,随着而来的,是感官严重迟钝,许久方才若有所觉,感受到身体暖洋洋,听力也恢复了些许,一阵阵沉稳呼吸声传来,清晰入耳。
不多时,她小脑袋艰难抬起,痴痴望向身侧,来人身材高大,面容俊逸阳光,正是适才匆匆一瞥所见之人,那抹灿烂微笑似乎触动了她的心弦,令眼神重新焕发了少许色彩,脏兮兮蜡黄小脸蛋,充满倔强、不甘、及楚楚可怜,种种情绪集于一身,难以想象往昔经历,该有多么凄惨悲凉。
“小妹妹,你父母呢?”他一颗心都化了,那股久违的思念之情顷刻之间涌上心头,眼神恍惚间,仿佛在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妹妹幼时身影,同样天真活泼,单纯善良,可如今,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落魄街头,那股浓浓思念,唯有倾注于眼前女孩身上,希冀用无微不至的照料,不断去温暖开导,哪怕敞开丝丝心扉也心满意足了。
她一言不发,就这么痴痴注视着,倔强眼神蕴含浓浓悲伤,他默默等待答案,可等来的,却是无果而终。
“没事儿!”他轻叹一声,继续尝试安慰,“如果你父母将你狠心遗弃了,那是你父母瞎了眼,不顾念骨肉亲情,也不配做人。”
她身体一颤,再次抬起头来,似乎因此言大受触动,遂从怀里仔细摸索,随即掏出一本破烂小册子,夹带一支铅笔,努力翻到空白页,歪歪扭扭持笔书写,之后拿给对方瞧,‘我是孤儿’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底。
字迹工整,略带秀气,小小年纪落魄在外,似乎并非像他所想象那般,至少有一定文化功底,至于为何会落魄流浪至此,那便不得而知了。
“对不起!”他呼吸一窒,满脸愧疚伤感,语气真诚地道了声歉。
“没关系。”她又艰难写下一行字,接着似乎忆起某事,又稀稀疏疏持笔书写,“大哥哥,这栋图书馆什么时候开门呐!”
他微微动容,赶紧转头寻找,随后目光一定,一块牌子钉于墙壁上,上头详细列出了各类明文规定,当然,也缺少不了开馆时间。
“这里有块牌子写着呢!”他略感狐疑不解,“你没有注意到?”
“我是所谓的‘金鱼记忆’,记性很差。”她这次写了许久,仿佛费了很大力气,“可能我来时瞧见了,过一会儿又彻底忘记了吧!”
“原来如此!”他瞬间了然,颇为心疼,连忙从袋子里拿出一包零食来,并撕开递去,“给,你应该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会饿坏肚子的。”
她小手几次三番伸出又缩回,轻呡了呡干裂嘴唇,肚子颇为不争气,咕噜噜乱叫个不停,迟疑犹豫再三,方才最终接过,吃相狼吞虎咽,唯有饿了许久才会如此这般。
他又撕开几包,并拧开一瓶水,顺手递了上去,“不着急,慢点吃,别噎着了。”
她实在饿极了,吃相虽难看,但却吃得贼香,这一切落在他眼中,感到异常温馨美好,这一刻,仿佛真将她当成妹妹了,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小心翼翼照料着,用温暖抚慰其满目疮痍的心灵。
“你……”他伸手指向自己喉咙。
她乖巧点头,相较于最初,如今性格明显开朗许多,也更愿意主动亲近他人。
他面泛感伤,一早便猜中大概,如今得到证实,心中怜悯疼惜更甚。
“今天早上八点整,这栋图书馆便会开门。”他笑容柔和,“你应该喜欢读书吧!”
一听到读书二字,她便眸光发亮,带着热切眼神紧抓对方手臂,眼中热爱远超一切,好似在她生命中,除了读书以外,便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