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唯一心愿,便是读万卷书。”她瞳孔略微泛红,眼眶更隐含泪花,目光颇为渴望,紧咬小嘴,且微微颤抖,连忙奋笔疾书,随即递去破烂小册子,一系列举动,均表明她迫切渴望读书。
自打降生起便不哭不闹,一家人倍感诧异疑惑,待共同商议后,方才决定马不停蹄连夜奔赴就近医院,历经一连串详细诊断,最终结果却让一家人晴天霹雳,怨恨、哭喊等复杂情绪焦灼扭打,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父母打死不愿相信事实,且坚决认为所生婴孩乃‘不祥之物’,日后会给全家带来灾祸,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遂趁其余家人甜甜熟睡之际,深更半夜偷偷溜出门,将婴儿带到荒郊野岭狠心遗弃,而后头也不回撒腿便逃,毫不关心婴儿死活。
之后几日,但凡夜间有人路过附近,皆可听到婴孩声声撕心裂肺啼哭,这可委实将一干路过行人吓得不轻,纷纷连滚带爬落荒而逃,肝胆欲裂,口中频频念叨阿弥陀佛、夜半不怕鬼敲门等等封建迷信陋语。
从此以后,这片墓地便被当地人口口相传唤以‘鬼婴岭’,由此而得名,此事一经传开,大多数人持半信半疑态度,而极少数人艺高人胆大,撺掇亲朋好友入住抓邪,结果却是,有人失踪不见,有人精神错乱疯疯癫癫。
据后者窜街走巷疯言疯语叫喊,根本未见婴孩踪迹,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均能听到阵阵啼哭传遍漫山遍野,附近村民无不感到毛骨悚然,常年辗转难眠,此事沦为诡异神秘传说,自此再无一人胆敢上山,那婴儿也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大哥哥,我今日刚到的这儿,人生地不熟,只要能够让我接触书籍,我便心满意足了。”她情绪激动,差点哭出声来,由此可见,人生境遇该有多凄惨悲苦。
若非一路走来,诸多好心人施舍口粮,恐怕早已饿死街头了,能落魄流浪至此,也全凭一口气吊着,偶然瞧见这栋图书馆,在她眼中堪称书海殿堂,神圣不可侵犯亵渎,便仿佛遇见了光明,心绪激荡难以言表。
这一蹲坐,便是大半天,该馆开门营业之时,也试图入内读书,可却被管理人员厌恶轰赶,几次三番皆如此,见希望实现不了,最终唯有蜷缩门外默默等候,待再次开门营业之时,再努力尝试一番,一心奔着读书而去,自然会死缠烂打,说什么也不放弃。
他轻声叹息,扭头扫了眼图书馆大门,或多或少已猜出了个大概,暗自咬牙切齿,“十三层楼之高,已属于大型图书馆,但凡任何人愿来此学习,都应该来者不拒才对,可管理员却厌恶她穿着邋遢,肯定将她当成要饭的小乞丐,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嚣张势利小人,那股优越感不知从何而来,这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呐!”
“她既渴望读书,就应该热情接待,国家推行人人平等,可效果又能多大呢!”他脸色阴沉无比,从此刻开始,已对当局者深恶痛绝,深刻认知到社会如此堕落腐败,全由他们一手酿成,“多数人仍旧怀揣封建思想,自认为高人一等,对底层老百姓压榨剥削,当地国家机构,却我行我素,不管不顾,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这实乃社会悲哀,国家堕落腐败,人性也渐渐扭曲了,自古以来皆这般,永远也改变不了了。”
“人人露出血腥獠牙,彼此撕咬啃噬,此番种种所换来的,是上下各级阶层沆瀣一气,层层剥削压榨下去,国家迟早面临分崩离析。”他心情多少有些失望,对当局者无所作为,更是对各地凶徒恨入骨髓,巴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还国家公平健康,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人人向善,也是他这辈子最希望看到的,或许,结果将不尽如人意。
他阴沉扫视良久,而后回头和蔼亲切笑道:“放心,我会实现你这个愿望的,而且,很快就能实现了。”
“真的?”这一刻的她,单纯得宛如一张白纸般,此乃真情流露,只待等人行云流水泼墨作画,勾勒一抹抹温馨色彩,唯有如此,才能一路健康快乐成长,未来成就,也将不可限量。
“我从不骗人。”他一脸认真,眼神真挚深邃,璨若星河般绚烂迷人,给人以十足安全感。
“一路走来,我活得很小心翼翼,每天都生活在暗无天日的肮脏角落里,大多数人都投来厌恶嫌弃目光,有审视、谩骂唾弃、更多的是嗤之以鼻,对我毫不关心,在他们心中,也许认为我只是个混吃等死的落魄乞丐,可我始终不这么认为。”她一口气写了一大堆文字,颇为费劲,相较于一开始虚弱乏力,如今吃饱喝足以后,力气彻底恢复了,可刚吃饱总得适应,执笔也不太利索,更何况要写这么多文字了。
“对于其他路过好心人,我一律不予理睬,可你给我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在你不断靠近之时,我越来越感到亲切,或许,这与安全感作祟存在莫大关联吧!”她埋头咬牙飞快书写,一目十行,在他出现后,那对倔强小眼神也由此充满了对生的希望,不愿再自甘堕落,而是想抬头挺胸做个正常人。
“大哥哥,你愿意帮助我,我很感激不尽,可我已习惯了沿街蜗居,从不接受路人施舍,至少我懂得一个最简单道理,那便是……人应当自强独立,不必每每受规矩束缚,这样子活着,着实痛苦不堪,也并非我所向往的自由自在。”她一连写了好几页纸张,字迹密密麻麻,工整又不失秀气,叙述通俗易懂,毕竟尚处年幼,阅历浅薄,比不了穷酸书生那般喜爱咬文嚼字。
他眼眸随笔而动,就这么聚精会神看她书写,每每情绪激荡,只因她所写文字,均犹如一柄重锤般频频直击人心,揭露了他内心深处最痛苦伤疤,对妹妹丢失一事悲恸咆哮嘶吼,对父亲深恶痛绝,这么多年以来,恨意未减半分,可碍于骨肉亲情,对方如今卧榻在床,又不可能狠心置之不理,总该有所行动。
此间种种情绪,互相交织挣扎,让他曾经一度迷失方向,浑浑噩噩地活了好长时间,幸亏身边之人耐心开导安慰,才得以拨开云雾,重见光明,当初的痛,他发誓从那时起定不再经历,眼下所见所闻,却令其再次心生怀疑,是否会重蹈覆辙,面临不该面临的痛,幼时尝遍酸甜苦辣,才令其心智大变,从此以后,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也深刻知晓,肩上重担千万斤,一股脑落在自己身上,能不能扛过去仍是未解之谜,也许历经一番沧海桑田,才会明白人生真谛将多么难能可贵吧!
“我懂,我都懂。”他陡然喃喃自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滴滴落在她手臂上,颇感温热,这几滴眼泪,饱含对妹妹浓浓思念之情,如今投映在她身上,二者身影重叠,已真正将她当成亲人看待,在无比热切冲动下,他一把紧紧抱住小女孩儿,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孱弱小身板下意识奋力挣扎,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渐渐的,也就任由其所为了。
“你默默承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遭遇,一路宛如行尸走肉般,遭受多数人冷眼旁观,唯独其中极少数人,能够热心给予心灵慰藉,让你得以苟延残喘逃脱人性丑恶,不被生活所打倒。”他将小女孩拥入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那份温情前所未有,对妹妹的无尽思念,都悉数倾注在她身上,“你能落魄流浪于此,兴许是老天爷安排的吧!遇到少数好心人施以援手,也幸运的遇见了我,发生的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已被时间彻底固定,按照既定轨迹发展,从今往后,生活也将翻开崭新一页,不必遭受各种白眼了,谁胆敢流露半分,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我只想阅读一本最喜爱的书籍而已!简简单单的,不受外界干扰就行了。”她放下纸笔,缓缓闭眸感受温暖怀抱,从出生至今,无一日不心惊胆颤,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就此撒手人寰,未能实现心中仅存的这份愿望,留下莫大遗憾。
“放心吧!”他轻声细语,温柔得足以融化世间万物,“你所有愿望,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实现,从今往后,任何人都不会欺负你,永远不能。”
“你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吗?”她颇为感动,拿起纸笔认真书写,生怕错漏一个字。
“天使?”他不禁莞尔一笑,思绪感慨万千,仰头怔怔遥望天空,眼神说不出的沧桑惆怅,沉默许久方才轻声开口,“也许是吧!”
“对了。”他话锋一转,“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眸光黯淡几分,内心深处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吐露,如今找到宣泄口,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故而,她伸出右手,其手腕处戴了串木珠,一块简陋木牌随风飘扬,雕刻了一条红色布绫,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点点毫光,颇为神异惊奇,这串珠子普通至极,可木牌却显示出它几分神秘之处,不知源于何处,随风飘荡,竟传来阵阵清脆响声,心口没由来堵得慌,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竟能扰乱心神?”他晃了晃脑袋,从恍惚胀痛中恢复清醒,眉头紧蹙,紧绷身体从未放松过,光凭声响便能令心绪不宁,足以证明此物非同凡响。
“大哥哥,你怎么了?”她歪着小脑袋,满脸困顿不解。
“没事!”他投去安心笑容,伸手仔细抚摸木牌,入手微凉,不断翻转打量,越看越惊悸心慌。
“我身上唯一珍贵之物,只有这串珠子了。”她抚摸珠串,“而且,每每遇到危险之时,都能替我驱邪避凶,化险为夷,从我懂事那刻起,便出现在我手上,陪伴至今,未见磨损。”
“那你知道是谁送给你的吗?”他顿时来了兴趣,欲一探究竟。
她轻轻摇头,脑中努力回忆,“某天清晨一觉醒来,便出现了。”
“看来,此物来历非凡呐!”他自言自语,目光深深凝视木牌。
“这串珠子是不祥之物?”她眼神慌了,欲摘下扔掉。
“不要多想。”他伸手阻止,笑着耐心疏导,“这是你的幸运物,能给你带来好运,怎么可以随意扔掉呢!”
“不如……你就叫红绫吧!”他不由多看了图案几眼,照它外形取名,既方便又应景,如此便不必再绞尽脑汁另取别名了,“刚好映衬了这块木牌幸运寓意。”
“很好听。”她难得的露出一抹明媚微笑来,为蜡黄小脸蛋增添了几分光彩,“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他环顾周边,只见四下无人,且寒风凛冽,不适宜在外逗留太久,对于普通人而言,很容易冻出病来,更别提她身子骨孱弱瘦小,更经不住冻了。
“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他满脸期待。
“想呀!”她仍心存迟疑,扭头瞧了眼图书馆大门,“可是,我想先等门开了再走。”
“我住处收藏了海量书籍,足够供你读一辈子了。”他闻言笑了笑,“这栋图书馆所收藏书籍,远远无法与我那儿相比,连冰山一角都不如,况且,非名著典藏,我一概不收,稀珍程度远超想象,你日夜浸淫其中,绝对能在短时间之内,掌握丰富知识,足以与全世界诸多顶尖学究才子掰掰手腕,互相切磋一较高低,甚至还犹有过之。”
“真的?”她双眸放光,内心极易得到满足,“那咱们现在就走。”
“虽然落魄至此,但依旧难消天真无邪心性呐!”他摇头失笑,一把抱起小女孩儿,并撑伞朝超跑快步赶去。
先抱入车内简单安顿好,才转过头去处理图书馆门外垃圾,待尽数收拾妥当,方才驾驶超跑疾驰远去。
车内暗格堆积了诸多营养品,可快速补充人体缺失元素,收效甚快,比零食更为营养丰富,从中取出适量,堆放于小女孩身边,倘若一次性摄入过多,很容易引起肠胃失衡,反而有害无益。
“好喝吧!”他在旁微笑询问。
她重重点头,一脸陶醉,一边**营养液,一边闭眸享受,蜡黄干燥小脸蛋渐变红润细腻,出自集团内部顶尖科研人员之手,自然营养价值颇高,一般人活了一辈子也无法享用,不仅因它价格昂贵,也因仅仅供应于上流阶层,普通人也就只有眼馋的份,如若想要购买,哪怕一支,都足以令他们倾家荡产了。
“声带受损,或许为疑难杂症,可对我而言,不过易如反掌之事。”他抚摸对方头发,“你很快便可开口讲话了。”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小脸蛋泛起天真烂漫笑容,时间于此定格,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