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人还在添香阁,但魏槿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和元霁他们闲话,在旁边偶尔应答一下不怎么主动说话了。萧府那头如此突然的动手,着实是令她意外。
王氏若是着急动手,也不必去过芙蓉的院子就动手,这未免太明显了些。若不是王氏那头动的手,那就是芙蓉自己做的?她就不觉得此举很是冒险?
萧锦绣还想着嫁入谢家做谢家的当家主母,八成是不会亲自动手才是……
魏槿在这儿想得出神,添香阁前来换茶水的女使在她眼前来了两回,都没能唤回她游离的神思,好在新鲜出锅的菜香稍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伸手摸了摸眼前的茶盏,茶水已经被人重新换过,再看被她支出去买酒的两个位子依旧空着,魏槿轻叹了一口气,耽搁这么久只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青禾还没回来?”若是小姑娘不回来了,她倒不如也直接走算了,正好去探探萧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元霁自她出神起就关注着她,见她终于回神,却是问林青禾一时无语,但还是站起来准备出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下一刻两人就一前一后地从外边进来了。
顾景阳手里拎着几坛酒落于林青禾身后两步,林青禾则是满心欢喜地落座,挽着魏槿说小话去了。
“这是跑去哪儿买的?叫我们好等。”林青荣仔细研究了一下这酒,确实是他姐姐喜欢的酒坊,不过有必要耽搁这么久?
林青禾没好气地瞪他:“你这不也没饿死嘛,家里也没少你一口饭,着急什么。”
魏槿见她很是高兴,大致能猜到结果,侧头瞧着她嘴角也跟着勾起一抹笑来,至于顾景阳尽管在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和离开包间之前相比终究还是不同了。
想不到过几年在大理寺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也会有这般时候。但想到前生林青禾所嫁非人,顾景阳不娶妻,二人各奔东西,魏槿的思绪就不由得有些恍惚,虽不知此举是对是错,但眼瞧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想来会是一段不错的姻缘。
“魏姐姐,昨日在你府上尝到的酒,我今日买到了一样的,等会你也尝尝是不是一个味道。”林青禾伸手把那坛子酒拿过来,揭开给魏槿闻了闻。
元霁闻言朝二人看去,她们昨日见面还一块儿吃饭了?甚至还小酌上了,他去魏府怎么一顿饭都没吃上?
“你专门跑去买的?”怪不得这一趟去得这么久,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一来一回可不就费时间么?
“既然要照顾你们二人的口味喜好,跑一趟不费什么劲,魏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顾景阳倒是没细问,但瞧着林青禾与她关系不错,方才又是她开口叫他们二人单独去的,不难猜。
魏槿这回倒是没有拒绝了,只是点头,继而看向了身边的林青禾,小姑娘连忙转移话题。
“啊,对上次我生辰的时候,魏姐姐还送了我一对很漂亮的步摇,我都忘记问魏姐姐你生辰是什么时候了,好早些准备贺礼。”
提及自己的生辰,魏槿有些发愣,不过很快便回神笑着回道:“我的生辰正好是惊蛰,已经过去了,要想备贺礼,那也是明年了。”
她在萧府的时候只有跟在祖母和母亲身边时才过生辰,前世嫁到谢家之后,忙着保命事情一桩桩的,都不记得给自己过生辰的事情。
“明年也不错,到时候我和孟姐姐一块给你备一份大礼。”林青禾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明年的时候,魏姐姐就已经是她的表嫂,怎么说都是更亲近的关系备一份大礼再正常不过。
元霁知道魏槿的生辰,当初上山祈福的时候,二人的生辰八字就是他带上去给万福寺的,而他也打听过了,魏槿在萧府的时候从不过生辰。
尤其是在萧老夫人去世之后。
不过还有一件事很奇怪,魏槿似乎对谢家也并没有什么好感,骂谢二的时候更是半点没有留情,就算是今日他们不出现,她也不会对谢羽客气。虽说谢羽做的事情是蠢得无可救药,但她今日说的那些话,显然是挖了不少坑给人跳。
难道对付萧家还不够,还要对付谢家?可魏槿眼下并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对谢家的不满,她只是三言两语地给谢二挖坑,给萧大娘子和萧锦绣找些麻烦罢了。元霁想不明白,但心里很清楚,魏槿其实不信任他们任何人,就算是孟宣和林青禾也只不过是比他们几个好上一点。
“人都齐了,菜也上得差不多,先吃吧。”今日这顿饭耽搁了这么久,总算是正式开始了。
“表兄,你出城是去做什么了?去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林青荣一直想问这个问题来着,但是问了柳如霖和顾景阳都说不知道,眼下就只好问问他本人了。
顾景阳倒是猜到一二,只是元霁不说,他也就不问。
“是啊,出去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剿匪,猎雁。”原本剿匪收拾好了残局该早早回来的,不过回京的路上又去猎了一对大雁回来养在府里,耽误了一些时间。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寻常闲聊,却叫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毫无心里准备的人。
魏槿倒是与他一样淡定,认真继续品尝佳肴,似乎并没有听到这话一样。
“你知道表兄是去江南剿匪了?怎么如此淡定?”林青禾吃惊回过神来没注意到身边的魏槿是什么态度,倒是先瞧见了对面淡定的顾景阳,下意识问道。
“我只是猜到了,魏姑娘也很淡定从容啊。”顾景阳看得很清楚,魏槿不是没听懂,她根本是心中有数所以对此并不意外,甚至元霁的话都没能让她停下手中的筷子。
柳如霖很想谴责顾景阳不仁义,怎么这样的事情也不告诉他一声,叫他摸不着头脑,但听到顾景阳的话便下意识去看魏槿的神色。
元霁连他们这几个朋友都没说,难道还能告诉她不成?!
元霁也看着魏槿,他可没告诉魏槿,只说自己要离开京城一段日子。
“我也是猜的。”魏槿才懒得同他们解释太多,她今日就是为了这顿饭和林青禾的事来的,元霁剿匪还是出征那都是元霁自己的决定,他不说她不问,这是一开始决定合作的时候就说好的。
又开始敷衍人了,元霁瞧着她认真吃东西的样子,似乎今日的事情在她心里远没有这顿饭重要一般。
其他人纵然是有心追问,但瞧着魏槿的样子就知道追问绝对问不出真话来,而元霁更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公筷给魏槿夹了菜。
“城外的山上确实很难寻到不错的大雁了。”林青禾见他们不欲多说剿匪的事情,便没问剿匪的事,而是问猎雁的事。
不过现在京城也不过分注重这个,而是更加注重大婚时候的排场一类,礼节方面只要不出大错,倒也还说得过去。但猎到一双漂亮的大雁做礼,不仅面上好看,而且也显得有些人的情意更重了。
“哎,你可别为难你未来夫婿也去猎雁,这京城里文武双全的少年郎可不多,别婚没成,人上山出事了。”林青荣以为她是艳羡,连忙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这话可是一点不假,京城的世家公子大多都是文人,要说像元霁一般文武双全的人,凤毛麟角。
“我只是感慨表兄的用心罢了,魏姐姐你说呢?”林青禾将话题引向了旁边的魏槿。
魏槿听到她后半句,夹菜的手一抖,这同她有什么干系?她又没叫元霁去猎雁,再看林青禾含笑的模样,也跟着笑:“若是你未来夫婿不善武,叫他花钱请你表兄去猎,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想来你未来夫婿不会舍不得出这笔钱。”
林青禾的脸顿时就红了,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再看魏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顿时明白过来:“好姐姐,你可别胡说了。”
“我只是提议罢了,别恼。”魏槿把一碟没动过的点心往林青禾身边推了推,小姑娘爱吃的牡丹卷,她吃得差不多了,再耽搁一会她怕芙蓉那头等不及没命了。
元霁在旁边看着她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带过,反倒是叫林青禾说不出别的话来,话里还把他当成了打手给银钱就能使唤,真是气人。不过他也是鬼神神差地想到猎雁的事情就去做了,也没想着别的,不过林青禾调侃的时候,他也很想看看魏槿的反应。
可惜,这姑娘油盐不进,要想瞧她不好意思,那真是难。
她这话里的意思是林青禾已经有心上人了?元霁心思稍稍一转,便暗自思索着今日魏槿和林青禾不对劲的地方,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给林青禾夹菜的顾景阳身上,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
若是真的倒也是好事一桩,也算是了却舅母一桩心事。
柳如霖和林青荣在一边没出声,调侃魏槿,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们,倒不如不吱声。顾景阳倒是从魏槿的话,和元霁的态度里瞧见了一点别样的端倪。
元霁或许对魏姑娘是真心的,可魏姑娘却不像是动心的模样,她的态度叫人捉摸不透,可要细细探究的时候她又很好地掩藏起来,叫人难以窥见她的心思。
魏槿这顿饭吃得很高兴,可萧府这头却没人笑得出来,芙蓉生死未卜,王氏和萧锦绣被得知消息赶回来的萧振明劈头盖脸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氏和萧锦绣有心想要为自己争辩一二,但萧振明已经被孩子没有了的事情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王氏和萧锦绣的任何解释。
“你回你的院子好好准备出嫁的事情,没别的事情不要出来捣乱。”萧振明指着萧锦绣冷冷斥责道,叫旁边站着的女使婆子把萧锦绣拖出了芙蓉的院子。
王氏真的全然不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她只知道今天芙蓉那个小贱人和萧锦绣在花园撞见,起了冲突,两人动起手来,芙蓉不慎摔倒现在孩子没了,人也没醒过来。
只有那个万儿在旁边胡说八道,只是一口咬定就是锦绣对芙蓉推倒了姨娘,她在旁边阻拦不及所以才如此。
“锦绣之所以会这样做,是不是你教她的?”萧振明顾忌着萧锦绣和谢家那层的姻亲关系,再过不到三个月就要成婚,他不能对萧锦绣怎么样,可王氏却不同。
想来王氏也知道萧锦绣就要出嫁了,所以才有恃无恐地教唆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偏偏还不能拿萧锦绣怎么样,又能维护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地位。
“真不是我做的,锦绣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我怎么可能教唆她去做这样的事情呢。”她是有心想要除掉这个孩子,但是还没想好怎么除掉,这件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孩子没了,而这口锅实打实落到了她身上,任由她怎么狡辩都无用,因为萧振明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情就是她们母女一手谋划。
现在芙蓉性命垂危迟迟没有醒来,就算是怎么说都解释不清,芙蓉醒了之后也绝对不会帮着她们说话,王氏只觉得眼下这个局面已经是死局,她在萧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威严的当家主母,甚至连自己的夫君都不愿意相信自己。
萧振明冷哼一声,并不相信王氏的说辞,萧锦绣闲着没事为什么要对芙蓉的孩子下手,还不是为了王氏这个做母亲的地位着想?这其中就算是没有王氏的手笔,那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老爷您要相信我,我之前对芙蓉可是一直照顾有加,要什么就给什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呢?”王氏见他不相信,又找了别理由来试图劝说萧振明不要相信那个贱奴婢的一面之词。
此刻只有她和萧振明在这儿,福儿进去守在了芙蓉的床榻边,别的下人见势不妙都自觉地退了下去,她跪在萧振明脚边哀求辩解,都没能换来一丝一毫的信任。
萧振明在听到王氏的这番解释之后,更是冷笑着推了她一把:“我觉得你没什么可信的,你之前买通的那个大夫为你隐瞒了不少事情吧?你身子不行了,不能再生育这才对芙蓉的孩子上心,想要芙蓉生下孩子之后抱过去抚养好稳固自己的地位吧?”
他已经叫自己的人去查过那个大夫了,医术不精就罢了,还是个喜欢去赌坊的赌鬼。这样的人最好收买,只要给了他银子,要他说什么都能说。
王氏听着这话瘫软在地,痴痴地望着他:“不是这样的……”她确实是收买了那个大夫,但并不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不能再生育了,她只要仔细调养就能好。萧振明也是需要调养才能生,可为何偏偏芙蓉有了孩子?
这时候王氏才察觉到其中的关键,她和萧振明的身体明明都有问题,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芙蓉有了孩子,这个孩子是不是萧振明的尚未可知啊。
“那是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说是我生不出了?”萧振明理直气壮地反问她,眼底写满了不信。
王氏瞧着他这副面孔,忽然感到一阵心累,知道眼下说什么萧振明都不会信,也不打算再为自己辩解了,只是冷笑:“你不信便罢了,左右孩子都已经没了,你现在休了我,锦绣往后可就未必会认你这个爹了。”
她还有锦绣做依靠,萧振明就算是不信她,再恨她那也要为了两家的姻亲保住彼此的颜面,不然萧振明往后可就是断子绝孙,连女儿都不认他这个父亲!
想到萧锦绣,王氏渐渐有了些底气,跟萧振明说话都硬气了起来,眼下萧振明说什么都不肯信她们,那就撕破脸好了。
萧振明被她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但心里却很明白,王氏说的很对,萧锦绣是王氏一手带大的女儿,也最听王氏的话,要是他把王氏休弃,萧锦绣绝对不会在出嫁之后用谢家的权势来帮他。
“你也滚出去,别在我眼前碍眼!”萧振明气得脑仁疼,今日好好地在外边和同僚们应酬呢,就听说家里出事了,急匆匆赶回来就得知孩子没了。
那道士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如今魏氏的牌位已经移出去了,连魏槿他都已经断得干干净净,怎么孩子还会出事?
“来人,去将之前那个道士找来,我要问他之前的那些话是不是全是坑骗我的!”萧振明想起那个道士是王氏身边的婆子请来的,说不准之前的事情全都是王氏一手谋划出来,为的就是对萧槿赶尽杀绝她好渔翁得利。
刚走出去没多久的王氏听到这话,心下又是一惊,眼下芙蓉的孩子出事,那个道士又还在京城里边,这要是让萧振明知道了那个道士只是徒有虚名,只怕又要迁怒她。
这可不行!
王氏回过神来,加快了回院子的脚步,她得赶在萧振明的人之前把那个道士灭口,就此把这件事彻彻底底地掩埋在地底,永远不能再被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