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添香阁的路上,魏槿就听到街上有人开始议论起了谢二与王氏的近况。
“昨日谢二斩首,萧大娘子亲自去看了,当场就哭了。”
“也不知道她那副身子骨还能坚持多久,瞧着病怏怏的。”
“说到底还是报应吧,萧大娘子上位后对先头那两位夫人都不甚尊敬,这些事也不是过去了就没人知道了。”
“倒是谢家大娘子闻讯当场昏过去,谢三公子请了大夫去瞧,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呢。”
王氏大仇得报,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魏槿垂眸没有说话,身边的粉黛瞧见了开口道:“娘子不必忧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是萧老爷那边有些棘手。”
“不必管他,萧府里有人照顾他,便是流落街头也不会死得太快。”她不想让萧振明死得太快,那个人也不希望他死得太过轻松,就让他一直怎么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吧。
只是谢家那边还需要费点心思。
出征的日子已经定下,今日在添香阁设宴就是为了给元霁与柳如霖送行,其余都只是顺带的事。
粉黛点了点头,明白了自家娘子的用意。
“只是娘子今日怎么还特意带了这匣子出来?”她记得这里边装着的可是娘子好不容易从谢家那头找回来的药丸,据说能续命三日,怎么说都是无价之宝。
今日带出来,莫非是要送人?这是要送给谁?
“只是多做一些准备罢了。”她左思右想觉得给元霁并不是个稳妥的选择,一来这人少不得要说一些以身相许的鬼话,还是给柳如霖更为稳妥一些。二来是不想让元霁知晓此事,若是他知道了少不得要问她,她可不想费心去解释那么多。
粉黛闻言没再多问,只是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只是没想到自家娘子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而不是亲手交给元公子。
今日元霁还有一些事情早早就去了巡防营,得晚一些才能赶过来。她便提前过来,想着早些将东西交到柳如霖手里,免得引起元霁注意。
添香阁门口,魏槿才下马车就有添香阁的女使迎上前来:“魏娘子到了,今日都已经安排妥当,是否要安排歌舞一类?”
之前就听说魏娘子喜欢听琴看歌舞,今日她来了自然要问一问。
“不必,今日只是简单用个饭罢了,你们忙便是。”今日便是聚在一块给二人送行,后日就是离京的日子,主要就是说些话,互相说说笑。
楼上雅间里已经有人了,顾景阳与林家姐弟都在,见着她单独来,还有些意外。
“元霁竟然没有跟着你一道?”顾景阳放下手里的茶盏意外地开口。
“他还有一些事要去巡防营,晚些过来,我便没有等他。”
“怎么不见柳公子?”医馆那边应当也没什么要紧事,若是柳如霖晚些才来,说不准会与元霁撞见……到时候有些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林青荣见她问起,想了想便答道:“我一早出门时,路过柳家,瞧见柳家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口,晚些就到。”
说不准是柳家那边有什么人留住了他。
随意闲话了几句,魏槿便叫粉黛留心柳如霖何时到,她好寻机会与他单独说话,将东西交给他。
而柳如霖到了添香阁,听说元霁还未到,想着机会难得正好与魏娘子单独聊聊,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事,却不打算叫人知道,着实令人费解。
“柳公子,我家娘子有些话想与柳公子单独说,请移步到雅间等候,我去请娘子出来。”粉黛见着柳如霖上来,便第一时间拦住了人,没惊动里边的其他人。
虽然心有疑惑,但柳如霖也有话想要问,便没有多问,跟着粉黛到了雅间等候。
雅间里,魏槿与林青禾说着话,瞥见雅间门口的粉黛给她使了个眼色,魏槿便寻了个借口先离开了雅间。
其余人倒是没察觉到不对,如今魏槿在元家是当家主母,兴许是元家有事情也未可知。
“魏娘子今日要单独与我说话,是想要说些什么?”柳如霖实在想不明白,但他也很清楚,这件事魏槿不想让元霁知道,他说了只会招人厌烦,索性寻个机会问清楚。
“只是有一样东西交给你,必要的时候给他保命用的。”魏槿也懒得与柳如霖弯弯绕绕地掰扯,索性就直言。
这话里指的是谁,柳如霖心中应当明白,她就不明说了。
柳如霖只觉得奇怪:“你为何不亲自给他?”以元霁如今对她的情谊,绝不可能怀疑她或是拒绝她。
“我自有我的用意,而你也不必将此事告诉他。”她不想让元霁知道。
这就让柳如霖更加疑惑了,明明是好事一桩,为何不能与元霁说?
“那些药材也是特意给他准备的,为何不告诉他?”费心准备了这么多,却不说,这实在奇怪。尽管柳如霖心里也很清楚,他问了这话未必能得到魏槿的回答,只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没必要。”说了也并非好事。
见她如此,柳如霖自知是问不出缘故了,只好问她:“这是什么?”
“一颗能续命的药丸,你精通医术,可以看一看。”魏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那只小匣子推到他跟前。
柳如霖有些半信半疑,但想了想魏槿没有骗他的道理,便顺势打开匣子,端起匣子仔细观察,确实不是毒药。不过他确实听父亲说过,之前有人做出过几枚能续命的药丸,但这终究只是传闻。
说不准今日拿回去给父亲瞧瞧能看出点端倪来。
“若无别的,我便回去了。”算算时间,元霁很快就到了,她若是迟迟不回去,难免被人问起。
柳如霖还想问些什么,就看着女子转身出了雅间。手里这颗药丸若真的是传言中的续命药,那什么缘故也不要紧了,能舍得拿出这样的药给元霁,她也算是十分用心了。
不想叫元霁知道也只是一点小问题罢了。
这就是魏槿与元霁之间的事情了,他不好插手。
等他到了雅间时,就只见着了顾景阳与林青荣,并未瞧见魏槿与林青禾,便顺势问了一句:“魏娘子与林姑娘怎么不在?”
“去挑酒水了。”顾景阳今日是没打算喝的,但若是要喝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等会她们两个单独一个雅间,是不与我们一起的。”林青荣觉得这个安排有些奇怪,但是自家表兄都没有意见,他倒是不好多说。
“等会楚公子也来,兴许是担心她们在我们不好说话吧。”柳如霖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话题揭过,虽然想不通魏娘子为何要这样做,但她只要不是害元霁,其余的倒也不难接受。
元霁到添香阁的时候,正好遇见她们二人提着添香阁的花酿准备上楼,便顺手将二人的酒都接了过来。
“今日怎么想喝酒了?”在府里的时候,魏槿也很少喝,不过他在府里的时间太少,兴许是在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有喝过几次。
魏槿瞧见他来,又看一眼身边的林青禾,见她已经加快脚步走在前边,将说话的空间都留给了她与元霁。
“只是今日心情好,想着与青禾小酌几杯,你们聊你们的。”
想到她之前喝醉之后不认人,元霁就有些不放心:“可别喝醉了。”他是不担心她闹人,但翻脸不认人这一点他有些受不了,虽说不是真正夫妻,但次次被心上人往外推,他心中可不好受。
“都是些花酿,不至于醉人。”她酒量一般,但也不至于几坛花酿都喝不了。
与此同时的西北,早早收到元霁传过去的消息的西北城守军,也已经提前做好了防范的准备,只是凉国的军队已经提前集结在了大楚边关外,就等着西阳王打开城门让他们长驱直入了。
而这个消息,城守第一时间就是派人去重新查探各处,究竟有多少人是西阳王的人,还有西北的布防图也要收好,不能叫西阳王的人拿去。
到时候元霁到了边关可有大用处。
凉国的军营里,金发碧眼的异族男子坐在营帐中,底下站着一人同样是金发碧眼的少年,与忽和硕有几分相似,却又比忽和硕更为年轻白皙。
再往后就是四人大将,两人身材魁梧,手里提着的刀锋利无比,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人一人略高一些,留着卷曲的胡须,只是那双眼睛怎么看都透露着狡诈与算计,最后一人稍矮一些面容上有两道疤一直延长到眼尾,手里握着一把剑,都是卷曲的头发。
“听说元家那位把我们三王子杀了?”
“这难道不是大王子的失误么?之前他将人带到西阳王身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护好三皇子?”
“还有说安排公主进入大内皇宫做妃子的事情,他一件都没办成,如今还匆忙地传消息回来说在京城的布置都已经被人发现……”
话语里尽是对这位大王子的不满,再看向站着前边的二王子,便有些不一样了。
“他固然有错,但其中少不得西阳王从中作梗,从前就要他早些把元家的孩子处理掉,他非要等着那孩子长大。”
他父亲当年就是大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接连斩下他凉国三员大将的脑袋,夺回三座城池……
那些对大楚人而言光辉无比的事迹,在他看来都是凉国的耻辱,就不想一一细数。
对于自己大儿子的本事,他心里有数,多半是西阳王那头出了岔子。
“父亲,那四妹妹……”
“不要紧,等我们拿下大楚,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元霁。”
这个少年年少有为,能得到大楚皇帝的看重,绝非寻常之辈。
在场的人听到元霁这个名字,心头一跳,这人确实棘手。
“就选择大楚人年关将至的时候动手,就算是西阳王有别的小心思,也来不及反应。”
大楚百姓安居乐业习惯了,注重年节,到时候必定疏于防备,那时候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可若是西阳王那边问起来,说我们出尔反尔,到时候可就不好从西阳王哪里得到有用的消息了。”
他们对大楚内部终究还是不太熟悉,若是有西阳王,或许能对凉国的宏图大业有所帮助。
“你以为西阳王真的愿意将大楚这片天下拱手相让么?与我们合作不过是一时的,他也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与西阳王联系多年,早已经领略到了西阳王的奸诈狡猾,是以他将之前的合作抛之脑后选择提前动手。
为的就是把西阳王也处理掉。
“可是我们对大楚内部并不熟悉,若想直接打到大楚皇城,只怕有些难了。”哪怕是在事成之后处理掉西阳王也不迟,为何要如此着急地动手?
“你安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即可,等着你王兄回来,兵分两路想必很快就能拿下大楚。”
忽和硕去京城那么久,对大楚也算熟悉,有没有西阳王都不要紧,他这两个孩子身手都不错,头脑灵活,做起事来也更让人放心一些。
其次就是当年他们与西阳王串通一气污蔑了元霁的父亲,如今元霁羽翼丰满定然是要为他父亲报仇。
西阳王如今的下场只是一个开始,迟早有一日,元霁会杀了西阳王,再杀了他们凉国人,为他父亲报仇雪恨。
他能有如此手段将西阳王赶出京城,可见他不仅武力不凡,连才智都是大楚里边拔尖的。
“明白了。”忽和令嘴上应承着,但心中对元霁却是十分不屑,不过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罢了。
就算是他父亲活过来,也未必能打得过凉国的十万大军。
“可若是大王子赶不回来,我们就要一直等着么?”底下有人不赞成地开口。
“等到了日子就动手,他回来自然有别的事情吩咐他去做。”
西北的风沙随着狂风起舞,大楚京城仍旧繁华和乐,临近黄昏时分添香阁宴席散去,魏槿喝多了有些迷糊。
粉黛好不容易扶着自家娘子出了雅间,一出门口就看到站在雅间门口等着的元霁。
“我抱她回去。”免得等会说起醉话来没轻没重,把不该说的事说出来。
粉黛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放心地将人交给了他。
男子将他身上的大氅披在女子有些单薄的身上,宽大的衣料直接将女子裹了个严实。
“我不在京中的日子要好生照顾她,这身子如此单薄,得叫府上的厨娘照着她喜欢的菜式来做,不能由着她不吃。”
元霁将人打横抱起,一边皱着眉吩咐跟着他身边的粉黛。这姑娘还是太轻了,之前睡不好的毛病才好转一些,如今也不见多长些肉。
“知道,公子放心。”粉黛心里也纳闷,自家娘子自从到了元家,也没亏着自己,但一直没长肉。
魏槿从大氅里钻出一个脑袋,大氅有一点淡淡的好闻的梅花香气,就如同元霁这个人一样淡雅有趣。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前这张好看的脸,看着他粉色的薄唇一张一合,似乎是与人在说着什么话?
可魏槿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人看上去很好亲。
一路下楼,到了马车上,魏槿都很安静,一直没有说话,很是乖巧的模样。
抱着她上了马车的元霁,坐好之后便是去看魏槿的情况,担心醉酒之后她感觉不舒服,又或是抱着让她不舒服。
一低头,就对上了魏槿眼也不眨盯着他看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下一刻,怀中人费力地扬起脑袋,元霁很是配合地低下头去想要听她说些什么,唇上多了异样的柔软触感,带着一点花酿的香气。
这点清浅的香气,实在勾人,又或许不是花酿的香气,而是女子身上独有的香气醉人。
“现在不闹人了,反倒是学会占便宜了?”
元霁愣了一会,才开口。
然而魏槿并未回应他的话,而是再次色令智昏地贴上了他的唇,得寸进尺地继续亲。
元霁克制地往后仰,没有让她继续亲下去,只是唇上残留的香气让他有些克制不住,索性没再说话。
她最好明日酒醒之后还记得此事,若是翻脸不认人,他定然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为什么不给亲?”
女子努力无果后,有些郁闷地开口,甚至连神色都带了几分可惜与委屈的意味。
元霁很清楚,他不能趁人之危,魏槿这是喝多了有些闹人,他不能任由她胡来。
“等你酒醒了,你还要亲,我自然不会拒绝你。现在你乖一些,不要亲了。”
再亲下去,他可就未必能忍住了。
魏槿迷迷瞪瞪地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但眼看着亲不到,她也没放弃:“抱着我回去。”
这不是抱着呢?元霁有些无奈,随即又低下头去,下一刻女子就在他颈侧眷恋地蹭了蹭,就如同一只粘人的小猫一样。
元霁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在考验他的定力吧?
不过……有一件事他现在能肯定了。
那就是魏槿真的很喜欢他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