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之后更是色心大起,亲一下还不够,还想要继续亲。若不是知道她是喝醉了,他真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在临别之前占些便宜。
好在僵持片刻之后,这姑娘就安分地靠着他入睡了,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元霁心中那一点不舍在这一刻几乎是无限放大。明明从前也不是没有远行,只是没有这次这样不舍得。
心有牵挂,不舍是自然的,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不舍。
到了元府门口,马车安稳停下,元霁一路将人抱回去,一边吩咐粉黛去厨房煮醒酒汤来。叫来青橘守着她,元霁便去了书房。
彼时的萧家,萧振明听着身边这个女使云淡风轻地将一个又一个坏消息说出来。
“今日大娘子从外边回来就上吊自尽了,老爷可要好好地送走她?”
“不过老爷有这份好心,只怕也来不及了,萧家的族老之前几次三番上门来讨要这座宅子,还是大娘子费心维护才保住了宅子。”
萧振明只能听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呜呜……”
女使并未理会他这一点微弱的反应,而是低头认真地绣着手里的帕子,一边又毫不留情地开口:“我自知是没有这个本事,是以老爷可要自己想办法才是,不然流落街头时,就只能让老爷去街上乞讨要饭了。”
乞讨要饭,这比杀了他还要叫萧振明难受,尤其是听到下一句:“奴婢一定给您收拾得干干净净,让所有人都认得您这张脸。”
这远比瘫痪在床,被毒哑,无家可归还要更叫人难受。
萧振明是生气的,只是他的这点怒火,实在是很有限,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看眼前的女人,心中的愤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您也别想着死,奴婢手里也积攒了不少银子,救活您还是不成问题的。”没有人希望他能痛快地死去,她如此,魏娘子亦是如此。
这其中少不得魏槿的手笔,萧振明就算是知道却也无可奈何,他如今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对魏槿有任何威胁,求助无门,也没有其他人会帮他。看清楚眼下的处境,萧振明的心中只觉得无限苍凉,而他往后的日子已经全然掌握在眼前一个小小的婢女身上。
谢家与萧家的姻亲早就因为两个孩子的死烟消云散,如今他指望不上谢家,谢家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萧振明的想法并没有错,如今的谢家也不好过,尤其是在谢三实在受不了谢老爷成日催促着他读书,检查功课等种种行径后,直接跳了府里的池塘,现在都还在床榻上修养。
谢大娘子坐在他床榻边默默地抹着眼泪,屋里的烛火只有一根,昏暗的光更是将此情此景衬得十分悲凉,谢二的死与谢三的不上进,彻底将谢大娘子心里那点子奢望浇灭了。
之前她还想着谢三若是考中了,还能周旋一二保住谢二的性命,如今谢三不肯上进,谢二已经死了,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若是谢三再出点什么事,她可就真的不活了,她就这么四个孩子,谢六不争气不提也罢,可大儿子读书时可是能进国子监的人,怎么到了另外两个儿子身上,就一窍不通了?
谢老爷站在谢三屋子外边没有进去,寒风吹动他的衣角,再看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一张老脸上的愁容更添几分老态,还有一点认命的无可奈何。
谢家是永无来日了,如今要想在京城活下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魏娘子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谢家,如今迟迟没有动手,要么是不着急,要么是因为元霁要出征的事情,她暂时不得空……
要想保住谢家,如今京城是不能继续留了。最好带上积攒的家财赶紧离开京城,这才是上策,不能到最后把全家人都断送在魏娘子手里。
他不能断子绝孙啊。
等谢大娘子从屋子里出来,谢老爷就郑重地开口:“我们明后日就离开京城吧,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变卖掉,回老家去,再也不回来了。”
谢大娘子错愕地看着他,忍不住追问他:“这是为什么啊,我们两个儿子都死在京城,羽儿还未安葬呢,你就想着离开京城了?”
“没有时间了,魏娘子如今有元家撑腰,甚至林家,顾家多有交情,你和我要想对付她毫无胜算。”而且元霁正得陛下重用,又领兵出征,这时候与魏娘子鱼死网破,别说元家不会放过他们,陛下那头也少不得要过问一二。
这话让谢大娘子脸色一白,元霁出征的日子就在这两日,若是魏槿真的想要对谢家赶尽杀绝,那也不过是几日的时间罢了。
“明日就吩咐下人将东西拿去变卖,能换成银票最好,若是不能就换成吃食一类,路上也能果腹。”谢老爷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当年仓促定下的一桩婚事,就怎么影响到了谢家的未来。
他不过是图谋一点女子的嫁妆,可没想着把自己两个孩子都搭进去啊,如今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了,若是再不走,那黑心肝的贱人指不定要怎么对付他们呢。
谢家与萧家的近况几乎是同时在第二日正午时传到魏槿耳朵里的,粉黛收到消息,便第一时间过来找自家娘子。
正好二人用午饭结束在花园里散步,粉黛匆忙过来,就瞧见二人站在梅花树下,元公子高挑的个子低下身子认真倾听身侧女子说什么,一边抬手折下几支梅花。
最近京城不怎么下雪了,但天依旧很冷,梅花开得也不错,明日就是元公子离京的日子,今日是为数不多能相处的时间,她确定要这个时候过去打搅他们么?
魏槿拿到梅花,便想着去找下一棵梅花,她想着把花园里各色的梅花都折几支下来,今日有个人站在身边,自然可以好好使唤他。
旁边的跟着她的男子倒是十分耐心地跟在她身边,随着她开口动作,折下数枝梅花,直到她说回去了,这才随着她一道走回去。
“这是打算换一换屋里的布置?”昨日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屋里的花都已经被收去了,显然是该换花了。
“之前总是下雪,不好叫她们去摘,索性就拖到了现在,今日正好你在,就让你摘了。”自从今早起来,这人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几乎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十分好说话。
“也没来得及在外边买?”她身边的人总是会及时地将这些小事办妥,除非她早有了主意,就是想摘这园子里的花。
魏槿理所当然地答:“外边的不如园子里的好。”
元霁低笑一声,没有反驳她的话,随她高兴吧。
两人一道往回走,魏槿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长廊下傻愣的粉黛:“可是有什么事?”
将手里的花枝塞给元霁,魏槿朝粉黛快步走过去,别是有什么要紧事找她吧?
“谢家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谢老爷打算变卖家产,连夜搬离京城。”这件事更要紧一些,至于王氏的死讯暂且可以不提。
魏槿有些意外:“他舍得离开京城?”谢老爷这种人是骄奢淫逸惯了的,如今叫他回到老家,还是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怎么想都不大可能。
站在她身后的元霁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这谢老爷最好是真的打算远离京城,而不是故意放出消息来忽悠人,不然谢家这最后一根独苗,也别想要了。
“说就这两日了,娘子打算如何?”是要拦住他们?还是什么都不做?
“不必管他们了,既然要离开京城,自然是不想再继续斗下去了。”尽管现在谢家也没有与她抗衡的能力,离开京城,她自然懒得伸长手去管他们。
听到这话的元霁也并没有多意外,谢家人如今的境遇,魏槿是满意的。只是谢家人不知死活继续挑衅的话,她也不介意直接出手把谢家摁死。
谢家那么多把柄都在她手里呢,随便拿一些出去,谢家锒铛入狱不是问题,如今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了。
“不过,谢家人的去向还是要注意,别叫他们与谢姑娘撞上了。”其余的她不在意,只要别叫谢家人遇见谢云柳,然后靠着她生活就好。谢家人之后会如何,她并不在意,他们迟早都会走投无路的。
一家子都没有什么能营生的本事,坐吃山空,迟早都要完,她何必着急出手呢?
元霁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这位谢六姑娘在她心中的分量当真是不轻,如今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竟然还惦记着她。
“明白,必定不会让谢家人打扰到了谢姑娘的生活。”粉黛说完这话,就听到管事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娘子,公子快去前边吧,宫里边来人了。”
魏槿有些茫然,随即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元霁,瞧见他一点都不惊讶,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先将这些花带回去,我与公子去前院瞧瞧。”也不知道元霁与陛下在做什么,这意欲何为,瞧着管事的模样,魏槿忍不住看向身边人,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元霁手里的梅花也被她一并塞给了粉黛,对上她疑惑的眼神,对着她温柔一笑:“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临别之前例行封赏罢了。”
既然是封赏,那确实是该去一趟。
前院,总管太监在见着二人后就宣读了圣旨,跟着前来的宫人将东西一箱又一箱地打开,足足送来了六个大箱子,里边摆着的东西,例如金银珠宝一类便有满满当当的两箱。
只是接到这份封赏后,魏槿看着那些东西,有些狐疑地看向元霁,虽说封赏这些东西并不稀奇,但是另外的两箱玉石,还有衣裳料子,似乎摆明了是给她的。
“这些都是随娘子使用的,不是宫中御用之物,或用或赏都可。”总管太监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元霁什么都不为自己求,便是陛下要赏赐也是紧着夫人先来,何其用心啊。
谢过恩,魏槿借着身边人的力道起身,就听到总管太监说来了这么一番话,心下一想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管事将人送出去,前院再无外人,魏槿倒也不憋着,直接就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陛下给元家的封赏么?这些东西怎么看都好像是单独给她的,甚至还特意说了这么一番话,着实很难令人不多想。
“我与祖父什么都不缺,从前你在萧府过得不好,陛下与皇后也略有耳闻,索性就将这些赏赐都给你了。”如今还未和离,她仍是元家人,得到这份赏赐也能彻底叫那些世家大族对她身份颇有微词的夫人们闭嘴。
这独一份的赏赐,便是她们都不曾得到,若是再拿魏槿的出身说事,那她们岂不是将自己置于比魏槿更低的位置?若还有人不知轻重,自然会有别人去制止收拾,不必什么都叫她亲自来。
魏槿忍不住蹙眉,这当真没问题吗?
“这样陛下不会有意见?”
“这就是陛下的意思,你不必担忧,往后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尽管与府里的管事说。我之前见你在万芳阁选的玉料成色不是很好,虽说是雕着玩,但若是料子好,你也更高兴。”
虽不知道魏槿这兴致会维持多久,但只要她高兴,倒也没必要去考究她究竟要做些什么。人生百年,任由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论做得如何,她心满意足即可。
想来她之所以不动自己添置在聘礼里面的玉料,应当是舍不得用,如今有了更好的,她自然就舍得用了。
“我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这些料子到我手里岂不是浪费?”若是她拿来练手,真正识货的人可就要骂她手艺不精了。这还是宫里出来的料子,给她拿来雕着玩玩,实在是有些靡费了。
“不会。东西给了你,自然是随你处置,便是摔着玩也不会有人说半个字。”东西是陛下赏的,到了谁手里自然就是谁说了算。
虽然早知道元霁对她上心,可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当真是少见。
“那这些衣裳料子又是怎么回事?”她新做的衣裳只多不少,如今又多了这么一箱子衣料,都不必去外边买料子了,尽管用这些,一时半会都用不完。
元霁顺着她的话扫了一眼那一箱子衣料,看着她略有几分苦恼的模样,开口宽慰道:“你挑些喜欢的料子做衣裳,其余不喜欢的就拿去送人,宫里出来的料子,世家的夫人与贵女都不会拒绝,也能堵住她们的嘴。”
总不能得了便宜还说他家娘子的不是。
她不喜欢,其余的自有别人喜欢,她挑剩下的就留着往后给人送礼,若是都喜欢,那就都做成衣裳穿着。
这也算是考虑周全,面面俱到,把其余的都考虑到了。魏槿也寻不出别的理由来拒绝,好在她心血来潮想要学这门手艺,只是想着给元霁准备一份用心的生辰贺礼罢了。
这些玉料足够好,配他也不算辜负了。
“除了此事,你还做了什么?”魏槿有心想从他嘴里问出些话来,只是这人嘴巴严实得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你只需照顾好你自己便是。”他只是做了一些准备罢了,之前与她出门去挑选了一些礼品给江南魏家寄了回去,算是不能陪着魏槿回乡探亲的表示。
如今元霁说没什么,魏槿还真不信,她总觉得元霁离京之前做的准备要比她所知道的还要多。只是他不肯告诉她。
“明日,你要早起送我么?”今早起来的时候,元霁没有提及昨日魏槿色心大发亲了他的事情,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昨日醉酒的记忆一般,便没有主动提起。
魏槿想了想还是点头:“要送的。”此一别再见面可就是许久之后了,他回京之后,她又要离开京城,能相处的时日实在不多。
就算是不为情,单单是为了贪图这人的美色,魏槿觉得早起送行还是很有必要的。
如此惊艳的少年,便是将大楚这片天下都翻过来都未必能找出第二人来,为了多看两眼美人,早起送行也并不令人痛苦。
“好,早起天寒,叫身边人多给你准备一件暖和厚实的斗篷,别着了风寒。”柳如霖要跟着他一道离开京城,若是魏槿要诊脉,只能麻烦柳伯父一二了。
“另外,我叫柳伯父每隔一月过来给你诊脉,务必照顾好自己。”原本他是想请柳伯父半月就过来一趟,但想了想若是半月就诊脉一次,魏槿十之八九会嫌烦,一个月应当是她的底线。
好在她身子不错,一个月诊一次脉也不令人担心。
魏槿脚步一顿:“有必要如此么?我如今这样不是很好么?”之前柳如霖还说她身子不错,不需要滋补了,如今怎么还要麻烦柳大夫?
“只是例行诊脉罢了,若是你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柳伯父很快就能治好,不必喝太多苦药。”
他知道魏槿不喜欢喝那些苦药,又担心她拖着病不管,便如此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