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元霁领着,离开的时候无人敢阻拦她们一行人,虽然落了青云郡主的面子,可元霁都没有说什么,林青禾也不必忧心太多。
到了岸上,魏槿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船上笙歌燕舞的众人,今日花船之上,她好像并未见着梁晚月?之前青禾不是说,梁晚月也收到了帖子?
“青禾,你不是说梁家姑娘也收到了帖子?怎么不见她?”梁家的地位还不到可以不给青云郡主面子的份上吧?
这话问得林青禾一愣,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才回道:“她当时也没说来还是不来,但青云郡主说她会来,便有不少姑娘也跟着说要来瞧瞧。”
这说话的人一多起来,也就无人在意梁晚月到底会不会来,但经此一事,林青禾隐约觉得今日这场游船,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甚至有些危机四伏。
两个姑娘走在前边说着话,元霁跟在二人身后,听着她们说话,便能猜到今日是谁带着谁来游船的。以魏槿的性子,若是无事她也懒得扎进人堆里,那就是林青禾得了帖子拉着魏槿一块儿来的。
“我叫人送你回林家,最近无事出门小心一些,记得带护卫出门。”元霁抬手招来了两个元家的护卫,吩咐他们护送林青禾回府。
林青禾上了马车,犹犹豫豫地看着站着不动的魏槿开口道:“魏姐姐不一起吗?”她有些担心魏姐姐,虽说方才在船上的时候,魏姐姐叫她放心,但瞧着表兄的神色,她心里还是为魏姐姐捏了一把汗。
未等魏槿开口说话,元霁就开口了:“我送她回去,顺道和她说些事情。”
“你放心回去吧,不会有事。”魏槿见她还要开口,开口让她安心回去。
二人站在原地目送林青禾的马车远去,魏槿侧身看向身边的男子,方才在花船上周围的姑娘衣袖带香,胭脂香气混杂,倒是没有察觉到这人身上的血腥气。
“受伤了?”她后撤两步,稍稍离他远了些问道。
元霁瞧着她的动作,早在之前就知道魏槿爱洁敏锐,但他今日忙完了就过来是为了谁?青云郡主不怀好意,偏偏这两个姑娘一块上船了,耽误一时半刻说不准就没了性命。
“我无事,许是衣裳不小心沾了血腥,赶着过来便没有去换。”解决完了那边的人,得知游船一事有异,便赶忙过来救火了。
魏槿无意深究他去做了什么,见他神色如常,不见半分虚弱,便也信了七分。
“方才在花船上,青云郡主几番试探似乎是对你倾心,或许会让她父王向元家施压取消婚约,你可应付得来?”依照方才元霁对那位郡主的态度,应当也是不喜欢的,但若是因为权势压人,有些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毕竟人家可是皇亲国戚,尊贵无比,在这京城之中想要做些什么也并不难。
“她已有心上人了,多番试探于你,也只是得了那位王爷的吩咐,按吩咐做事罢了。”元霁看得出来那位郡主并不喜欢他,只是碍于她父亲的吩咐,不得不表现一番罢了。
但屡次想要把西域的人送给他,这打的什么主意,一看就知道了,手段很是拙劣。但魏槿未必没有看出来,方才她说已经婉拒过郡主的好意,也就是在他上船之前,青云郡主就已经想用那位西域美男来打动魏槿,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出于某种原因,魏槿并没有答应。
听着元霁的话,魏槿便有些明了,想来是元霁最近要查的那些人家也包括了这位王爷,病急乱投医的王爷没别的法子,便想了这么一出美人计。
自己的女儿是一出,那一男一女的西域美人是第二出,只要有一个能成,那元家也算是上了贼船了。
“想来是在你那儿吃了亏,所以才来找的我。”好算盘。可惜了,她并不在意这桩婚事,而元霁也是。
看着魏槿那并不惊讶的神色,元霁心下稍稍思索了一番便明白她许是猜到了一二,所以得知这些也并不惊讶,但他还有不明白的事,随即开口:“既然魏姑娘早就猜到游船上有异,为何不早早离开?那位乐师的曲子当真有那么好听?”
她带的女使都是会武的,显然是早有准备,但明知道船上或许有危险,为何她还继续留下?
那乐师便那么吸引她?
“我也是上船了才知道,原本就是为了凑热闹去的,美人都没见着,自然不好早早离开。笙歌燕舞,自然想要多看看,毕竟西域来的美人可不多见。”她现在连普通小官家的女儿都算不上,这样的场合她想都不必想,也就是沾了林青禾的光,这才能上船一游。
在京城这些拜高踩低的世家贵女之中被嘲讽几句,更是在所难免,谁能想到今日这个局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听着魏槿话里的意思,元霁气笑了:“魏姑娘这话的意思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到前不久魏槿那番语出惊人的话,他这眉心就忍不住突突跳。
“你这话我就不认同了,你们男子逛花楼是常有之事,我就看看又不能做什么。更何况青天白日那么多人眼皮底下,也不会有什么事,欣赏美色乃人之常情。”她察觉游船一事或许有异,上船之前便做好了准备,就算是元霁不来,她也能带着林青禾全身而退。
“我从不逛花楼,也不在府上豢养美人,你如此目光短浅,往后可不要把外边那些不三不四的带回府里。”
美色?元霁眼底是掩不住的讥诮之色,也就是没见识过外边的美人,才如此目光短浅。
魏槿并未察觉到他话里的怒意,闷头往前走,一边附和他的话:“这是自然,阿娘说了江南才是美人乡,便是书生都眉清目秀,这西域的美人虽好,但留在身边总归是个祸害,不能留。”
但西域来的美人确实很新鲜,之前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能见识一二。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她更喜欢江南的那些文弱书生?但后边的话让元霁心里的火气消散了几分,魏槿这姑娘的心当真是难懂,若说她看重美色,也瞧不出来她哪里看重,可若说她不看重,今日却也愿意留在船上看那么久。
“最近京城不大太平,你平日里外出小心,也不要跟着林青禾胡闹。”元霁想了想还是开口叮嘱了一番,这段时间京城都不会太平了,成婚之前,必定能让这些事情尘埃落定。
胡闹?魏槿听到这个词愣住了一会儿,她这也算胡闹么?
“林青禾不懂事,你不要太顺着她。”元霁找补道。
“经此一事她应当不敢胡来了,让她涨涨教训,往后便不会轻易上当。”虽说有人护着,但遇事还是要靠自己撑起来才行,谁都不能能时时刻刻护着谁。
他觉得魏槿也需要一点教训,明知道船上的人不怀好意,还要迎难而上,胆子也太大了。但魏槿显然不会听他的话,就算是说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当回事。
“你若是没别的事,就送到这里吧,我去寻个地方用饭。”魏槿没打算让元霁把自己送回府去,一来是元霁身上沾了血,她不想和他一块共乘马车,二来青橘粉黛都在外边办事,无人给她安排饭菜,今日正好在外边吃。
“既然魏姑娘饿了,那就随我回元家去用饭吧,上次魏姑娘不是对元府的饭菜赞不绝口么?此时回去正好。”元霁说完吩咐驾马车的车夫,跟着他们一道回元府。
魏槿犹豫片刻也没有严词拒绝,只是看着他似乎在斟酌措辞,要如何委婉拒绝这人同她共乘马车。
“我骑马,你自己坐马车就好。”元霁还能瞧不出来她此刻在想什么,想着早些回去把这身被人嫌弃的衣裳换下,便直接开口了。
那姑娘也不推辞掩饰一下自己的嫌弃,理所应当地点头上了马车。
元霁带出来的人瞧见这一幕,心中满是震惊,但很快又低下头去,不再多看。只是想着自家公子当真是有些喜欢这位未婚妻的,连被嫌弃都不见怒色。
路过点心铺子的时候,元霁买了一些点心给马车里的姑娘垫肚子。
魏槿吃了一块便不吃了,将油纸重新包好,这点心过于甜腻,她不喜欢。但想着青橘那丫头应当喜欢,带回去给她好了。
到了元府,魏槿被元家的管事引进去招待,她今日带的女使又是元家出来的,对元府上下都很是熟悉,在魏槿身边待了些时日,对魏槿的喜好也略知一二,便自己去寻了茶具茶水煮茶。
钟管事是知道魏姑娘今日要同林姑娘一块去游玩的,没想到会跟着自家公子一块回府来。
“钟叔,吩咐厨房多做两道菜,魏姑娘要留下吃饭。”元霁扔下话就回自己的院子了,急匆匆的模样叫钟叔有些摸不透,但还是听从吩咐去了趟厨房。
魏槿选择跟元霁回元府来,不仅是想吃元府的饭菜,也是有事情想要单独问问元霁。他最近这样忙碌,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今日之事还会不会再有下次,都是需要问一问的。
今日还是谢六出嫁回门的日子,也不知道青橘那边进展如何,有没有打探到谢六的消息……魏槿捧着茶垂眸思索着,只是没等她想太久,便有人引着她去了用饭的地方。
“魏姑娘请稍等片刻,公子很快就到。”元府的下人说完这话便退了出去。
今日这午饭就只有她和元霁?元家祖父不在?那倒是更方便说话了,当着长辈的面儿,有些话倒是不好直接说。
元家的厨子手艺极佳,饭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还格外合她的胃口,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厨子,往后叫她身边的女使去跟着学习一二,往后离开京城也不至于吃不上。
就在魏槿为自己的往后多加打算的时候,元霁已经换好了一身新的衣裳,到她面前的椅子坐下。
“先吃饭,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元霁看得出来,魏槿下船之后显然是有心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人用饭过后,有人收拾了碗筷,元霁带着魏槿到了元家的书房。
“在这里说话更方便一些。”元霁叫人搬了一张椅子进来,给魏槿坐,魏槿也不客气,就坐在他三步开外。也看不见他书案上都写了些什么,分寸拿捏得极好。
元家的书房很大,藏书很多,魏槿只是稍稍打量了几眼,不敢多看,但目光掠过书房琴案的那张琴时还是顿了顿。她忽然想起前生粉黛提及过的一件小事来,那时候她被谢家人处处为难,粉黛为了让她高兴一些,便寻了些京城的趣事与她说。
其中有一桩事就与萧锦绣有关,说是新婚不久的萧锦绣动了元家公子的琴,惹得元家公子很是不悦,两人新婚不久便闹了别扭,一直没和好。她当时没把这话当真,笑笑便当作过去了。现在看那琴被精心保存,日日擦拭,显然主人很是宝贝此琴,若是不经允许动它,那琴的主人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见她多看了两眼那张琴,元霁想到在萧府的时候祖父说要送她一把琴的事来,原本祖父已经准备好了,但因为婚期将近她日渐忙碌便没有送去,思来想去命人把琴放到她往后要住的院子里了。
她说自己琴弹得不好,应当不是真话,那日他瞧见魏娘子送的琴被精心保存,小心擦拭便知道她应当是会弹的。今日在船上,又听那乐师弹的曲子听得入神,应当精通音律。
“梁家的事情如何了?”魏槿收回目光,开始问正事。她可不想触元霁的霉头,合作的这段时间彼此相安无事才是她想要的。
元霁还以为她要开口问一问那张琴,到头来张口却是问梁家的事情。
“查得很顺利,只等时机一到,朝中自有人会出手。”她问梁家的事情,想必还是担心谢六。但眼下谢六已经是梁家的新妇了,就算是不曾做过什么,自古以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不得要被牵连。
眼下这个局势,谢六之后的下场不会太好,以谢家人趋炎附势的性子,梁家的事情一出,必定恨不得斩断和谢六的关系,绝无可能收容她。哪怕是陛下网开一面,谢六能侥幸活命,也不会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从官家小姐,官家娘子一朝沦为平民,被亲人舍弃,换谁都不能坦然接受。
“虽然你有心想要救她,但等这件事落定,谢六未必能活。”元霁知道她在乎谢六,但木已成舟,她是有心也无力回天。
“我知道,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谢六若是肯接受这一切,她自然会想办法让谢六活下去。不是她把谢家人想得太无情,而是谢家人毫无良心。就算是谢家大发慈悲之心收容了谢六,那应当也是想着再把女儿嫁出去,得一笔丰厚的聘礼供他们挥霍罢了。
事情之所以会走到这一步,也是她不曾料到的,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没了她,谢大娘子另想他法,把谢六推出去十分符合谢大娘子的行事作风。谢大娘子狠心至此,谢六投生到她肚子里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这样一个母亲。
“青云郡主的事你也不必担心,今日之后,她不会再去找你麻烦的。”元霁岔开话题。
魏槿看了他一眼,眼下陛下要清算这些贪污腐败的高官,一来是为明年春闱官员调动做准备,其次应当也是在为明年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准备吧。眼下她是不知道边关有什么异动,但陛下与朝廷应当察觉出了什么,只是暂时不便宣扬罢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与其从国库里掏,倒不如从这些贪污的高官入手,一举两得。至于为何连王爷都在其中,魏槿不敢细想,这其中定然有更大的秘密,知晓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只要管好自己,不要在这段时间惹出事端来便好。
“谢家应可在你追查的名单之中?”别的她不多问,她就多问这么一句。
元霁摇头,谢家那些事和名单里这些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往后慢慢清理就好,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这下便大致确定了,就是要从那些有问题的高官富户入手,让他们把自己贪污的银子吐出来,充盈国库以备不时之需。
“我知道了,若是无别的事,我便回去了。”要问的事情问得差不得,便可以回去了。
问完了想问的事情,便想甩手走人,这姑娘的无情叫元霁有些无奈:“除了这些事,你便没有别的要说了?”
魏槿不解地看他:“我想问的都问完了,你有什么事?”
“再过不久就是七夕,听说你要去逛七夕灯会?”这话还是钟叔去魏府听她身边的女使们提起才知道她要去七夕灯会。
“你公事如此繁忙,还有这摞得老高的文书,难道你挤得出时间去逛灯会?”她可没想着邀元霁一块去逛,这人近来有时候说话怪里怪气,她可不想七夕灯会的时候还要体贴关照这位小少爷。
被这话问得哑口无言的元霁,憋了半晌才开口道:“那你可以寻楚娘子一道去。”因为楚玉泽跟他一样忙。
“孟姐姐有孕在身,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魏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不是说这两人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