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事情谢家的下人在外边采买的时候听说了一二，回去便将今日打听到的消息都告知了管事，层层上报很快落到了谢大娘子等人耳朵里。
谢志天作为谢家眼下的当家人，听闻此事对这桩婚事的不满也愈加多了起来，他和谢大娘子抱怨道：“都怪你当初非要和萧家定亲，现在好了，不仅得罪了元家，还换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元霁也是个小气之人，不过是在朝堂之上说了他几句闲话，就非要揪着不放，显然是记恨着当初换亲一事，所以故意为之想要谢家难堪，不仅让他在朝堂上下不来台，又得重新备了一份赔礼送去元家。
好不容易才把这事揭过，现在萧家那头又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和萧家未来可是要做亲家的，现在接二连三地闹笑话，这段时间都不好在外边走动了。
谢大娘子听到谢志天的抱怨，心下只觉得自己很是无辜，这哪里能怪得着她？说到底还是谢家贪图美色的祸根都传给儿子了，看看谢羽院里的女人哪个不漂亮？
谢三若不是被关在书院里出不来，只怕连家都不回，日夜流连青楼，院里是没个通房姨娘，可却是花楼的常客，次次都花费不少。
“我说早些弄死萧锦绣还能省些事端，可你偏偏还要多留她活一年，照眼下这般能惹事来看，往后还有得闹笑话呢。”谢大娘子没好气地回道。
谢志天被她这话噎了一下，还是为自己辩解道：“这还不是为了谢羽的名声着想，这新妇刚过门没多久就暴毙，那传出去岂不是会说谢羽克妻？到时候京城的名门闺秀哪里还敢嫁过来？”
虽说京城世家大族并不怎么信这些东西，可有些人家就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为了谢羽往后能娶到更好的姑娘，他们自然要多做一些打算。
而且若是萧锦绣能生个一儿半女出来也好，他现在都还没抱上孙儿呢，听说谢羽院里的姨娘有了孩子，不过问过大夫说也只是个丫头，他还是想要一个孙儿，好早早培养起孙辈来。
谢大娘子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想到萧家一件又一件的糟心事，她又觉得还是早些处理掉萧锦绣为好。
“可眼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三天两头闹笑话，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呢。”总不能跟着三天两头被笑话吧，萧家丢得起这个人，她可丢不起。
眼瞧着和梁家的亲事迫在眉睫，要是再闹笑话，梁家只怕也会对她们谢家感到不满，毕竟姻亲之间还是会互相影响的，尤其是这次给元霁准备的赔礼，梁家可是出了不少力。
“等到她嫁过来，你好好管教一番，叫她不要在外边惹是生非就好了，总不能让儿子背负克妻的名声吧？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谢羽还年轻又不是等不起。”要紧的还是等谢羽成婚之后，把谢三的婚事也赶紧定下来，不能再让这孩子胡来了。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这个节骨眼取消婚约，指不定被外人怎么笑话呢，说谢家落井下石势利眼。
“先紧着和梁家的婚事，萧家若是再惹出什么乱子，若不是牵连到谢家，咱们就当作不知道好了。”谢大娘子觉得自己丢不起那个人，若是有人当着她的面儿说起萧家的事情，她只说不知道。
谢志天的话就是她想好的办法，等这桩婚事成了，萧锦绣到了谢家，她一定会好好管教一番，叫她在外边的时候不要给谢家招惹是非。眼下要紧的还是把谢家和梁家的成婚事宜办妥，不能得罪了元家之后，把自己的姻亲也得罪了。
谢家的这些打算，萧锦绣一概不知，但魏槿却是能略微猜到一些，尤其是谢羽后院那两位姨娘的动向，傍晚时分谢家的消息就传到了魏府这头。
“姑娘，萧老爷为了自证清白把那个道士送去官府让仵作查验，应当不会查到咱们身上来吧？”粉黛是没想到萧家老爷会这么做，因为萧老爷一向是个担不住事的人，一旦有什么事情，他都是能不认就不认。
眼下竟然会主动把人送去官府查验，实在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不会，萧振明会暗中摆平这件事的。”她叫人做得很干净，保证查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来，至于那三百两银子，八成会落到萧振明手里，不会被官府搜去。
眼下王氏手头紧张到需要心腹去赌坊放利钱，想来萧振明手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要是一并交给了官府，那萧振明也落不得好。
而且这三百两银票，还是她专门找人去赌坊弄的，若是官府追查到底，也只会查到王氏身边的刘嬷嬷身上。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更不会查到粉黛等人身上。
萧振明不论是为了维持和谢家的婚事，还是为了维护萧府的颜面，他都会想办法让这件事就此掩埋下去，这个道士在京城无依无靠，就算是没查出凶手是谁，也没人会在意。
无非是少了桩热闹看，并不影响生活。
“谢家的消息传过来了，说是谢家老爷叫人给谢二院里那个有孕的姨娘诊脉，说是女胎便不打算留了。”粉黛看到信上所言，心下便觉得谢家人真的是狠心。
魏槿对谢家人无耻早有准备，这个消息来得有些突然，却又让她前生不解的事情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前生她刚嫁进谢家不久，谢二院里的姨娘就小产了，所有的证据明里暗里都在指向她，而她当时在谢家毫无根基，毫无疑问这个罪名落到了她头上。
谢老爷罚她去跪祠堂，日夜不休，最终还是因为谢大娘子因为银钱的事需要找她，她才得以从祠堂出来。想来前生的时候，那个姨娘在得知谢老爷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已经想好了要在大娘子进门之后借着这个孩子算计未来主母。
她前生毫无防备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个闷亏，她一直都没能想通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母亲狠下心来做这样的事情，现在可以想通了，左右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招人待见，索性先给未来的主母一个下马威。
“信上还说那位姨娘打算用这个孩子做点文章，咱们要插手吗？”粉黛没有说得太直白，只是委婉地问了一句。
依照姑娘的意思，姑娘是想要四姑娘好好在谢家感受一番做谢家娘子的‘乐趣’，这要是刚进门就遇上此事，四姑娘只怕招架不住。
魏槿笑着摇头：“咱们不用管这些。”萧锦绣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她应当要学会面对这个假面之下血淋淋的谢家，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谢家人的手段，然后清楚地明白，不论是嫁到哪家，萧锦绣自己都得不到她想要的那种生活。
是她自己太不知足了。
粉黛闻言也没有追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谢家的消息肯定还是要按时禀报，但愿四姑娘能招架得住那位姨娘精心为她准备的这个新婚贺礼。
“另外萧府那头传消息过来，说今日老爷和大娘子大吵一架，其中还提到了魏娘子的死因，似乎和老爷有关系，姑娘要不要查一下此事是真是假？”在粉黛的记忆里，魏娘子是病逝的，其中有没有老爷和王氏的手笔很难说。
可若是真的……姑娘还能如眼下这般冷静吗？粉黛心里不愿意去想，但她觉得既然敢传出来，这事至少也有七成是真的。
阿娘的死……魏槿敛眸看着自己的手心，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件事不必查。”她一开始就知道了，阿娘亲口告诉她的，她从不怀疑阿娘会对自己撒谎。
所以她对萧府已经没有了幼时的眷恋，从真心待她好的两个人离世起，萧府就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祖母临走之前央求她不能杀了萧振明，她也答应了。
她明白祖母的意思，明白祖母不让她亲手杀萧振明的苦心，但她原本就没打算让萧振明死。她要的是萧振明生不如死，让他活着面对他自己的无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她给萧振明安排的死局，她当然不会让他死。
粉黛看不清自家姑娘眼下的神情，只看得见她垂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带着愁意。或许这件事，在姑娘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查与不查都不重要了。
“那万儿和芙蓉，姑娘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吩咐她们去做？”她有心想要把方才那个话题扯开，不想让自家姑娘沉浸在不好的回忆里。
芙蓉和万儿虽然自作主张闹了一出，但事情总归是好的，她要杀的人也死了，谢家也没有退婚，勉强算得上满意。
“叫她们这些日子都低调行事吧，再惹出事来，我们可就不管了。”芙蓉自己应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可不想给芙蓉留下什么把柄，传递消息的时候也叫粉黛她们小心，不要留下痕迹。
她当然不反对芙蓉自作主张，孩子是她的，身体是她的，要怎么做都是芙蓉自己决定的。眼下没有坏她的事，可往后坏了她的事，芙蓉也跑不了。
“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芙蓉之前动手没有提前告知姑娘，差点坏事，让姑娘觉得是时候给芙蓉一点警告。
那样的事情有一次就好，若是再有第二次，那就不可能再有第三次了。
“只是谢家家大业大的，为何如此在意孙辈是男是女？有孙儿不是一件好事吗？”粉黛有些看不明白谢家老爷这是意欲何为。
魏槿抬眼看向一脸不解的粉黛，轻叹了一声，这才开口道：“你也说谢家是京城的高门大户，他们也是看重血脉的，若是男胎还好，便是姨娘通房所出，谢家老爷或许都认了。”
可偏偏是个女胎，又是姨娘所出，这样的孩子生下来不仅会增加谢家的开支，也不利于谢家往后给谢二续娶，传扬出来到底是不好听。所以按照谢家利益至上的权衡来看，这个孩子就算是姨娘要留下，谢大娘子和谢老爷都会让这个孩子‘早夭’。
因为谢羽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就是这么死的，之所以谢羽能平安长大成人，说到底不仅是因为是谢大娘子亲生的，更是因为他是个男胎。
谢家老爷之所以看重孙辈的出生，当然是知道单单靠自己的儿子，是不能给谢家的门楣增添光彩荣耀，那就只好指望孙辈了，正好他眼下还没老，也有精力培养孙辈。这也是前生她没有子嗣，谢家老爷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的缘故之一。
“最要紧的是现在他的儿子不争气，花天酒地的不算，谢二也不是个上进的，大公子就更不必说，卧病在床一年都不见得出门一回，他是指望着自己的孙儿能给谢家光宗耀祖呢。”这光宗耀祖的事情，自然是得指望他的孙儿，总不能指望孙女给他弄个金龟婿回来。
就算是这孙女真弄回来了，谢家老爷也只会觉得丢人，不会觉得荣耀。谢家老爷就是这么个人，等过些年发现谁都指望不上的时候，他还会越发得寸进尺，试图自己再生一个出来养，不过谢大娘子不会叫他如愿就是了。
粉黛听完自家姑娘的解释便豁然开朗，如此一来很多事情也能说得通，不然谢家何至于如此着急开始张罗儿女们的婚事呢？以谢六姑娘的年纪再留两年都可以，眼下却着急忙慌把人嫁出去。谢二谢三也是，正是读书的好时候，不叫他们安心读书考取功名，偏偏张罗婚事。
说得好听是先成家再立业，说得难听点就是想要依靠姻亲的关系来维持谢家的门楣，若是女方的门第高，说不准还能拉扯一把谢家。
“不过开源节流也不是这么办的，若是想要节省开支把后院那些莺莺燕燕都赶出去，不知道能省多少呢。”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节省，未免太缺德了些。
魏槿这回是被粉黛的话逗笑了：“你这话说得在理，可若是把那些通房姨娘都赶出去，那遭殃的可不就是府上的女使了？到时候传出来，也是笑话一件，倒不如养着。”
前生她不是没试着问过谢大娘子为何不直接在这些姨娘通房上省一省，经过谢大娘子的一番解释，她就明白为何谢大娘子宁愿养着她们也不愿把人赶出府。事情闹大是一回事，丢脸面是大事，谢家不愿意丢脸，那就只好在银钱方面多想法子了。
若说谢老爷的官位高些，或许还能过得不错，可谢老爷的官职就只是空有名头，没有实权也没有才能，也就是靠着俸禄过日子。谢家那么大一家子人呢，那点俸禄自然不够。
“看来高门大户的规矩真是不少，也不知道元家如何。”尽管姑娘只是暂时落脚几年，往后还是要和离的，可这成婚也是明媒正娶正儿八经地过了门的，到了元家少不得要守元家的规矩，只要别像谢家这般，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瞧着那小丫头的眉头拧的，忧心忡忡地生怕到了元家吃亏一般。
“近日来林大娘子同我说元家的一些事情，你可有认真听？”虽说还没有接触元家上下的事物，但前几日到元家走了一遭，她觉得元家远比她之前想的要更好。
一是元霁双亲不在，什么晨昏定省什么侍奉婆母都是不存在的，二则元家的管事把元府上下打理得很好，女使也都是按照元家的规矩来，不曾有谢家那种奴大欺主的人。要紧的还是元家的厨子手艺当真不错，怎么看元家都没有什么需要她费心的地方。
“听了一些，但总有些错漏的地方吧，若是像谢家这般，那真是雪上加霜了。”粉黛明白自家姑娘带着她和青橘跟在身边听这些，不仅是为了往后几年更好地打理元家，也是让她们先了解了解元家的规矩，别到时候出了错。
但她越是了解谢家的事情，就愈发为自家姑娘忧心，若是没有换亲一事，那去跳谢家这个火坑的，可就是她们姑娘了。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是怎么能知道了这些事情还能泰然自若地和她解释谢家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什么。
“那就见招拆招，总不会比谢家的水深。”谁能想到谢家这样的人家，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呢。别说是她嫁过去，就算是梁家的掌上明珠嫁过去，谢家也不会满足的。
谢家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尤其是在前生世道开始乱了之后，谢老爷每天出门应酬，花费的银子就是上千两。一天谢家的账目上就能支出去几千两银子，多的时候一天两三万的白银就花出去了。
眼下这几年应当不至于如此夸张，可谢三在花楼里边的花销，一天就是一百两，也就是现在谢三被关在书院里读书没去花楼拈花惹草节省不少，一旦得了机会谢三绝不可能在府里过夜。
前生都是谢大娘子派管事去花楼把谢三弄回来，她晨昏定省几乎日日都如此，不必她费心去打听就能知道谢三干的那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