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闻言都觉得谢二真是过分,忍不住出声细数起之前的事情来。
“当初萧家大小姐与二公子不是说一见倾心,情深意重么?如今她还死在你的手下,算算时间只怕是连头七都未过,你便出来招摇过市,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我瞧那萧大娘子在大理寺门口苦等一个结果,这两日可是肉眼可见的消瘦,如今谢家日子过得不好,便觉得是人家算计自己,真是好笑。”
“元公子问他缘故,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可见本就是空口无凭的事。”
魏槿对于眼下这个情形是有些意外的,之前的那些事情到底还是有人记得的,是非对错在谁,明眼人都能分辨出来,但有这么多人说话,实在叫她感到意外。
“若是谢二公子当真觉得我们夫妻二人算计于你,现在便可去大理寺报官,拿出真凭实据来,若是想死也死得远些,不要祸害他人。”元霁知晓魏槿做事一向干净,谢家人就算是知道了些什么,没有证据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谢二被眼前这一幕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无从反驳,但他知道这一切都与魏槿脱不了干系,之前萧锦绣就说是她在背后报复,只是那时候谁都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现在知道了,却一点证据都没有。
被气得狠了,谢羽也不管周围还有人,掏出匕首就冲着魏槿所在的方向而来,周围的百姓见他如此纷纷避开,不敢上前。
只是还未到跟前,便有两个护卫同时出手,一人夺过他手里的匕首将他踹倒在地,一人拔剑架在谢羽脖颈上。
魏槿一步也没动,只是原本站在她身侧的人,站在了她身前。她只看得见男子的后背,前面的情况如何,她只能听到一些声响来推断。重物落地的声音,与拔剑的声音几乎是同时,还是元霁开口:“将人送去大理寺,意欲行刺朝廷命官与官眷,未遂,照大楚律例杖责三十。”
她这才往前探了探脑袋,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形如何,挡在她身前的男子转过身来,柔声开口:“夫人先上马车吧,别冻坏了。”
周围人多,她不喜欢便也没有执着要看谢二的热闹,点了头便先上了马车。
没了飞雨、从语赶车,元霁上了马车后便亲自驾车,叫了粉黛与青橘上马车陪魏槿说话。沿街的百姓瞧见他亲自驾车,都很是惊讶。
“娘子就没打算让谢家彻底倒台么?”粉黛觉得一直留着谢家,未必是件好事,今日谢二公子能当街行刺,往后谢家还不知道要如何对娘子下手呢。
青橘原本是不大支持粉黛意欲将此事告诉元公子的,但今日之事一出,她便改了主意,告诉元公子也好,省得谢家人对娘子下手。而且娘子帮了元公子这么多回,他对付一个谢家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没有什么难处。
“现下还是算了。”眼下这大理寺忙得很,谢家这些事暂且搁置一段时日夜来得及。
与此同时的大理寺,梅宽程在见着从语和飞雨将谢家二公子押送到了大理寺,也是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啊?”顾尚书是认得飞雨的,元霁身边的护卫,能被这二人亲自送来,只怕事情不小。
“他当街行刺,意图不轨,贸然拦车惊吓我家主母,实在可恶。”从语也是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无凭无据就说他家公子与主母算计他谢家,那图谢家什么呢?
飞雨嫌事情不够大,便添油加醋地开口:“而且这位谢二公子当街污蔑我家公子与主母算计于他,支支吾吾拿不出证据,还望梅大人早些查清楚,免得坏了我家公子与主母的名声。”
顾尚书一听拧着眉,盯着眼前这个谢家二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想起之前听自己儿子说起过这当初两家换亲一事绝非传言的那般简单,如今这谢家二公子更是丧心病狂对自己的发妻下了杀手,还妄图通过周家来将此事压下,可见这人也不是好东西。
“我之前是念着谢家大公子曾与我儿是同窗,便没叫人去抓你,如今你倒好,谢家大公子头七未过,便出来饮酒作乐,还跑去污蔑朝廷命官,甚至意图行刺,莫非是仗着周家的势便想在京中为所欲为了?”虽然案子要办,但在人家头七未过便去抓人,未免过了,但现在也不必顾忌什么了。
梅宽程也觉得谢家人实在过分,之前种种元家人都没有计较,现下谢家过得不好,便将一切都推到元家人身上,莫不是觉得当初换亲一事也是元家人故意算计?可那时候京中谁人不知,魏娘子在家中并不受宠,甚至多受冷待。成婚之前更是与萧家断绝关系,随了母亲的姓氏,自立门户。
“我还是带着人亲自去谢家一趟,看看那位谢二娘子究竟是死是活,昨日周家二公子说只是外人以讹传讹,不必管,今日就敢当街行刺,可见你张狂无度,还是要亲自去查一查。”萧家大娘子来报官也只是空口无凭,人是死是活她也并未亲眼所见。
谢二在听到梅宽程要带着人去谢家,原本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谢二说完,他就被大理寺的小吏捂住嘴带了下去:“事情究竟如何,还是要大理寺查清楚了,谢二公子再说不行吧。”
从语和飞雨见人被大理寺押下去知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主动告辞了。
出了大理寺门口,瞧见萧家大娘子一直守在外边,还有一个女使背着包袱伺候,甚至还有两个护卫守在身边,倒也不算太狼狈。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等会大理寺少卿要带着人去谢家,萧大娘子不妨跟着一道去瞧瞧。”
王氏闻言原本呆滞的神情瞬间燃起了光亮,还未来得及道谢说点什么,二人就已经走远了。跟着大理寺的人到了谢家,亲眼见到自己女儿尸首的那一刻,王氏才真的觉得天塌了。
大理寺的小吏找到尸首的时候更是心惊肉跳,从前也不是没见过杀妻的案子,只是在见到这具尸体的时候也忍不住觉得残忍。
谢大娘子与谢老爷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谢三,质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你不是说周家那边将事情都已经打点好了吗?今日大理寺的人怎么还会来!甚至还将你二哥抓进去了……”谢大娘子慌里慌张的,却不忘凌厉质问。
谢老爷却觉得不对,若真是周家将事情打点妥当了,那今日大理寺的人就不会来,甚至还带来了萧家大娘子,还将萧锦绣的尸体找了出来。
谢三皱着眉:“我怎么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二不好好待在家里,在外边乱跑被抓,能怪我么?”
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婉姨娘站在窗外听着,更是紧张得不得了,原本她安排好的计划只怕是要提前才好,不然就只能跟着谢家一起沉沦了。
“今日谢家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你们谢家就别想好过!”王氏看着自己女儿面目全非的尸体,心中的悲痛与愤怒再也忍不住,直接喊了出来,谢家的下人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不敢面对。
这尸体在谢家好几天了,一直没人理会,就更不用说好好地下葬了,回府的时候什么样,如今就什么样。更因为二公子下手没个轻重,连脸都看不出从前的样子了。任是那个母亲看见了,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便是梅宽程见过残忍的,也为此感到不忍,对于萧大娘子这般只当作不知,并未叫人阻拦。
“大人,这不是萧锦绣,我家羽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呢,一定是误会了。”谢大娘子从屋里出来,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便对着梅宽程道。
不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罪名落实了,如今谢家的情况实在不好,一旦落实,只怕谢羽也得死,大儿子才出了事,她可不想再听到二儿子的死讯了。
梅宽程听着她这话,盯着她脸上心虚的笑脸,认真地开口:“这人到底是不是萧大小姐本官会查证,可谢二公子已经因为当街行刺朝廷命官被押入大理寺大牢待审,虽然行刺未遂,却仍旧要痛打三十杖以儆效尤。等所有事情查清楚了,证明二公子清白,到时候谢大娘子再说误会吧。”
将尸体从谢家带走,还带走了不少谢二院子里伺候的女使小厮,说是要问话。
谢大娘子都惊呆了,行刺?她羽儿有哪个胆子和那个本事?这简直是污蔑,但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理寺的人已经出去了。院里空空荡荡,只留下了萧大娘子一个外人。
“你们谢家一定会遭报应的!”王氏冲上去对着谢大娘子就是一巴掌,还是谢家的下人拉开了二人,这才没有继续打下去。
“萧大娘子,您还是快走吧。”
谢大娘子捂着脸,一边叫身边的女使去外边打听这行刺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羽儿那个身子骨打了三十杖在牢狱里待着只怕是会熬不过去。还有萧锦绣的尸体,怎么会无人处理,还被大理寺的人找到了……
在谢家人火急火燎地寻求解决之法时,婉姨娘已经收拾好了她在谢家积攒的金银细软跑出了谢家,她在谢家这么些年,不图二公子的人与心,图的就是一个安稳与富贵。如今眼瞧着这富贵与安稳都要没有了,婉姨娘自然不会继续留在谢家。
谢家的下人瞧见她这般,倒是没有拦住,而是跟着有样学样,拿些值钱的东西便偷偷溜走了。
西阳王府,书房。
“你说元霁与魏娘子去了珠宝坊?”西阳王知道这珠宝坊在京中很是有名,但元霁会带着夫人去哪儿买东西,实在是件稀奇事,且不说元家本就不好奢靡,如今有没有来日尚且不知,他们还有闲心去逛街?
王府大管事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听说还与许家大娘子闹了一场,许大娘子被气走了,不久之后二人就回了元家,路上还遇到了谢家二公子……”
周如海越听越觉得迷糊,这对小夫妻当真一点都不走寻常路,这做事一举一动都叫人猜不透。
“元家老爷子就没训斥他?”骄奢淫逸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西阳王曾经倒是想带着元霁的父亲去花楼风流潇洒一番,但那人古板得很,死活不肯跟他去,若是知道他儿子如今这般骄奢淫逸,只怕是能气活过来。
大管事摇头:“不曾听说元家公子被训斥的消息,他护送魏娘子回府没多久,便又出门去了一趟柳氏医馆。”
若是训斥被罚,怎么可能还能随心自在地出门?
周如海看不懂这对小夫妻到底意欲何为,但是他从这些对话里找到了继续劝说西阳王的机会:“王爷,您看连元家那位老爷子都不管了,可见他们对当年之事知之甚少,分明就是趁此机会好好享受这最后几日的富贵,您何必为此犹豫呢。”
甚至林家都不曾上元家的门,显然也是对此毫无把握,如今就差这么一点就能扳倒元家,周如海想着元家丰厚的家产,还是继续循循善诱地开口:“难道王爷不想亲眼看看元家倒台的模样吗?到时候对薄公堂,用王爷您的一番证词,彻底坐实元家通敌叛国之罪,想想便觉得畅快。”
西阳王听闻元家老爷子没有管束元霁这般骄奢淫逸的行径,就已经有所松动了,在听到周如海的这番话,更是心动不已。
“这眼瞧着没剩下几日了,若是明日元霁还是什么都不做,本王便答应你。”眼看七日的时间就快到了,元家竟然半点动作都没有,是有恃无恐,还是就此一蹶不振?
“看陛下的意思,就算是元家当年之事是真,他也会力排众议让元霁出征西北,美名其曰戴罪立功,兴许这就是他这几日有恃无恐的缘故吧。”谁家明知道好日子要到头了还能如此淡定的,无非就是心里有所依仗所以不怕。
西阳王听着这话,觉得周如海说得十分有道理,当初在宫宴上,皇帝就很是支持元霁,甚至还不惜当场比试选人,不过皇帝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京中这些人里,能领兵出征的俊才就这么一个,不选他,选其他人也没有几个敢上。
便是敢上,也绝不可能平定西北,有他父亲在前,元霁未战,便能叫敌军忌惮三分。更不用说,他如今远比年少时的元父更加出挑,京中无可挑剔的第一人。
周如海得到这话,心中大喜,他就等着西阳王松口呢,他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再过几日七日之期就到了。
看着周如海高高兴兴地走了,西阳王看向大管事:“我要你吩咐下去的事情可办好了?年前务必赶制出来。”
他得提前做些打算,元家人眼下瞧着是什么都不打算做了,可若是元霁这个小崽子早有防备,他什么准备都不做,一不小心栽在这小崽子手里第二次,那可就是奇耻大辱了。
青霄的死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大管事点头,压低声音回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那边说要买炭,今年京中寒冷,炭贵了许多,若是再大肆采买只怕会被人发现,奴婢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只能来问问王爷您要如何处理。”
之前京中还未入冬的时候采买倒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但眼下冬日了,天冷这价格也涨了不少,贵是一回事,被人发现用途可就糟糕了。
西阳王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张扬出去,听着就皱起眉,开始想法子:“京郊那些庄子上的炭你差庄子上的人去收一些,能用一日是一日,余下的本王叫周如海去想办法。”
周如海在京中多年门路自然比远在西北的王爷要广得多,而且买炭一事交给底下人去办,也能将自己摘干净,免得大肆采买被人发现。
“元家买下的那个庄子就不要去问了,免得被元霁察觉到什么。”他对元霁到底还是不能放心,那小崽子比他父亲还要难搞,娶妻之后更是越发叫人看不透。
大管事犹豫了一下:“可若是独独不问那一处庄子,会不会太过明显了?”
“元霁如此疼爱他的夫人,这庄子上的炭火自然舍不得给旁人用,他元家又不差那点买炭钱,略过去也无妨。”
最近京中还有不少传言,说元霁对魏娘子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不过是出门赏花,就买了一处庄子给她歇脚,几乎人人都知道此事了,不问才是正常。
“另外叫庄子那些管事多多去买,银子你送过去就是。只是千万记住,不要让人察觉到,小心行事。”
京中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大多还与元家这对小夫妻有关,不外乎就是二人在外边玩乐,但他心底怎么都不信这二人真的会因此自暴自弃,甚至是骄奢淫逸起来。
“王爷放心,奴婢必定将事情办得妥妥的,那几处庄子也还是周家的,到时候查出来也是周家的不是,您尽管在府里等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