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对一般人的威慑力，那就是天敌一样融在血液里的压制。
毕竟谁都不想惹一个疯子，尤其还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疯子。
除非这个人，是手握降维打击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中谁也不怕，谁也不惯着的辛柑。
本来是隔着李检一段距离有多远就想隔开多远的，结果听他居然敢这么恐吓自己的宾客，一向以来的护短之心便熊熊燃烧起来，往前踏出了一步，毫不在意包括身高在内的任何限制因素，同样恶狠狠冷冰冰地瞪着他。
“我姑且还称呼你一声豫王，你今天到这里，我并不欢迎，最好赶紧离开，否则我也不怕把事情变得难堪，大不了溅得到处是血把这楼再重装一遍，这些钱我总还是掏得起的。”
辛柑干脆破釜沉舟，她十分清楚李检这种人，就算是自己这样说了，也很有可能就这么来。但至少她把话说在前头了，到时候也不能算她怂，如果真是无法避免，那也只好先保证自己不能怂。
李检被辛柑一点也不认怂的表现震撼到，先是一愣，然后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上上下下地又打量了她一遍，好似之前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似的，最后简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越是这样，辛柑就越确定自己的想法——
眯眯眼都是怪物。
怪，物……
这两个字都还在脑海里打转，就眼睁睁地看着豫王这个怪物点了点头，也摸不清到底是真高兴还是怒极反笑。总之在那一瞬间，辛柑开始有所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小巷里打他的黑手是自己，只不过憋着坏没立即找她，就等着某一天能有个机会，直接把自己害死。
如果他想害自己，大可以找一个光明正大的方式，最后竟是用了这样的方式，是她万万都没有想到，在座的所有人也万万没有想到，尤其是就站在辛柑不远处保护着的阙昭更加万万没有想到的。
李检并没有气急败坏地动手做什么，阙昭担心的最坏情况也就是上次在国公府李检抓住了辛柑胳膊一下而已，但是这一回，他倒是没有动手，但性质之恶劣，绝对超过了上一次好几百倍。
就算是阙昭，这时候也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丝杀心。
“天哪！”
“豫王，豫王……哎呦这可真是！”
“这可叫佑安郡主今后怎么做人呐！”
“靖世子还在这呢！这下事情可是要闹大了！”
“……”
李检一个趁人不备，就往前一凑，冰凉的唇正正好好贴在辛柑的脸上，虽然很快就被阙昭疾步拉开了，但造成的影响绝对是深远又深刻的。
这辈子都没和任何人动过怒，就算当初被辛柑误会是个渣男，也仅仅只是想要解释清楚，这么心如止水大度佛系的阙昭，要是这时候手里能有个什么趁手的武器，也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是拉开他而是打死他。可惜他手里没有半块板砖，才饶了李检一命。
其他的看客也是义愤填膺，甄主事已经找到了一把趁手的扫帚，又是想要冲出来匡扶正义，只可惜再次被李大人拉住，赵菁也早已经脑门青筋暴起，两只手捏成拳头咯咯作响。
不过这一切，在此刻辛柑的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她只觉得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眼前黑了一片，气急攻心的感觉她可总算是体验到了，半天都没喘过气来，刚缓过一点来，大脑里竟然就开始出现了走马灯。
刚才她冲着李检往前走的这两步，本来是想要好好骂一骂他的，结果倒是成了他突袭自己的助力？
虽然今天她脸上扑的粉也不少，李检其实是亲了一嘴粉，真正跟她的脸可以说是没有机会接触到，但是这造成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她一时半会儿绝对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李检……
李，检！
她绝对忍不了……
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在场的都不能称之为宾客了，只能称为看客，看着豫王当着他们和靖世子的面亲了佑安郡主一口，然后又看着佑安郡主当着他们的面打了豫王一巴掌。
他们贵族之间的关系，可真刺激啊……
真不知道接下去还能发生点什么，不过他们的好奇心可算是被吊起来了。
怎么还不上菜？这样的好戏没点花生米配着怎么能行呢？
辛柑性格虽彪，受不了气，好在总算还能保持住理智，正当防卫要正当防卫，但不至于防卫过当。
至少，当着人前，这手不能下得太狠。
所以，也仅仅是用上了之前下田插秧练出来的力气，加上人在盛怒之下会爆发出来的潜力狠狠地甩了李检一巴掌而已，打得他偏着头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头扭了扭脖子，又张了张嘴测试自己脸上的器官是否都还安健全。
还好没出毛病，他又不是那些娇生惯养在宫里长大，一辈子也没尝过边境的风沙与疾苦的金枝玉叶，被一个女人软绵绵地打一巴掌算得了什么？
虽然这个女人，手劲确实挺大。
稳稳当当地就穿过了他千锤百炼的身体，打在了心上。
很好，很好……
张嘴测试过自己口中的牙都还好好长着的李检再度阴森森地笑起来，这一回还故意似的露出他那口白牙，真是阴森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当作他这回是真的怒了，必定要当场做出些实质性的报复行为，万万没想到竟然只是大笑了三声，然后，就这么离开了。
就这么离开了？
这豫王的离开，可比他的到来更加出人意料得多啊。
不过绝对不按常理出牌，大概就是豫王的特点之一。他走时脸上带着满意，就是对所有人永远也猜他不透的自信。
今夜的大楼落成与婚宴之喜，直到了这时候才终于进入正常的方向。司仪刚才虽然也被豫王吓了一大跳，但强就强在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马上就反应过来该上菜了，再不上菜他们看戏也该看累了。
“布菜！”
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的后厨人员便端着菜鱼贯而出，今日为了这一顿免费晚餐而来的也不在少数，一时间全场静默得什么声音也没有，但闻偶尔的几声杯勺相击，慢慢地才开始有说话声。众人边吃边聊，方有了婚宴该有的气氛，直到半夜才散场去。
***
正日之后，还要有整整三天的包吃包住，辛柑亲口提出的，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这样的安排，当然不是钱多烧得慌，虽然这座楼如今不需要租金，但服务人工难道不要钱？她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就算看似在亏本，也必定是要在不久的将来赚回来的。
在这三日之中，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是在供饭，但楼里的人却是络绎不绝，究其原因，就是辛柑在做的项目试水。
进门处首先就是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写了一句话：进房原价一钱，试营业期间免费，不包含其他消费。
不管是专门为了一顿饭进来的，还是打从门口路过扫了一眼的，都能看见这个牌子，然后心中开始疑惑到底房中有什么，值得花一钱银子去进房？既然这几天免费，倒不如进去一看，占便宜谁等得了？还是赶紧的吧。
于是进楼的人就没停过，到后来都直接超出了接待容量，辛柑不得不开始限制人数，左边门进，右边门出，右边出来一个左边才能进去一个。
可越是这样，左边的队伍竟然还越来越长了起来，她刚走开一会儿回来一看，就已经排到街转角去了，各个翘首以盼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真让人怀疑这应天府里的老百姓难不成都这么闲的吗？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好事，她反正是有十足的把握，都不需要三天之后，这座楼就能成为全应天府的注意点，所有人都将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能够提供给他们前所未有的服务。
至于这神秘得让所有人排队解惑，让辛柑如此自信的新颖服务，真要捅破了窗户纸说起来，也很简单。
排上队的人就有机会上楼，楼上是一间间关着门的房间，这格局的安排在秦淮河边是再常见不过了，但是房间里面的内容就别有洞天。
推开一门，还有一帘，帘内美人影影绰绰，像是抱着琵琶，这也不算稀奇，稀奇的是四弦一拨，弹奏的居然是从未听过的曲子。
虽则没有听过，但曲调华丽典雅，有宫廷意蕴，楼上匾额写着云韶乐，莫不成还真是宫廷之中教坊司之音？
此外还有肉嗓子唱昆曲的，唱的曲目倒是也听过，可声音之悠扬软糯，就完全不是之前听的那些小角儿能比，明明是同样的唱腔唱段，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总之都带着那么点宫里的味道，不像是他们老百姓平日里能接触的，听了就沉醉其中，恨不得里面的美人能够为自己唱一段。
但如果真有人提出了这种要求，不是不能答应，而是这就要算做其他消费。
美人或收五钱，或收一两，全随她们高兴，肯出就唱，不肯出就别再说话打搅了其余客人。
规矩就是这么个规矩，进来一趟之后的人也都明白了这云韶乐之楼到底是干什么的，有那习惯身上多带钱的，进了一个房间就没出来过，也有的身上没带钱，赶紧从右门出去回家取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