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就对了。
他什么样子自己没见过,在别人面前也就算了,在自己面前还装个什么劲?
放下包袱的赵菁还是她的好弟弟,坐在边上磕着瓜子唠家常。
“我本来还以为你已经去浮梁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上次皇上说要烧制御窑,后来怎么没有动静了?”
上次皇上可是金口玉言,封他为督陶官,命令不日生产出宫中所用御瓷,那一天自己记得清清楚楚,给他下达完这个命令之后才封的自己为郡主。
可是一转眼就过了这么久,她还以为赵菁早已经去浮梁盯着御窑烧御瓷了,万万没想到直到今日还能够见到他悠悠闲闲地在这里。
这金饭碗还真挺好吃的啊?
“姐姐不明白,御瓷早已在烧制当中,但却用不着我时刻盯着。窑工们训练有素,只需我这边给了图纸说明要求,他们自能烧出满意的瓷器来。”
赵菁对制瓷技术的改革与窑工的培训她是历历在目的,却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离开浮梁后的没多少日子里,他都已经把技术优化成了这样,都不需要亲自到现场,给张图纸就能操作。
可是,就算技术上可以做到,她相信,但是从赵菁这个人细致到极致的性格来分析,他真能放心吗?
总觉得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对了,话说杨管事来应天府之后,因为建造民窑的事情常常与她见面,每次见面都动不动提起赵菁,原本她还以为是老前辈对后生的关怀,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分明是长辈对于小辈的关心才是,可是杨管事与赵菁之间,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硬要扯的话,也只能是一种可能。
“赵菁……”
辛柑一针见血,总是一句话就能将努力脱胎换骨变成熟的赵菁拿捏。
“你小姨最近怎么样了?”
赵菁一口茶水呛住了自己,勉力忍了两下没有忍住,重重地咳了出来。
“咳咳咳……”
辛柑赶紧回头跟陶花讨了块手帕要替他擦一擦,不料在此之前却被别人抢先,坐在赵菁另一边的某大人早已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方帕子替他擦了两下,并好心地关心着同僚:
“赵大人你没事吧?”
“咳咳,多谢尚书大人关心,下官没事……”
尚书大人?
辛柑不由想起了那位活在教坊司甄主事的崇拜之中的礼部尚书,也不知今日来没来。
总该不会那么巧就是这一位吧?这一位尚书大人未免也长得太年轻俊美了一些,实在不像是传说中敦厚好心会做人的老油条。
先不管他了,能随手拿出一块帕子来替人擦的,也算是个特立独行的奇男子,年纪轻轻当上正二品的尚书,更是奇上加奇,这也是个人才,却还是不及那位礼部尚书对辛柑有吸引力。
好转过来的赵菁不可思议地看着辛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怎么就凭空给猜出来了,其实辛柑也没有太猜出来,是赵菁自己太单纯,就被这么一问,便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我小姨……也已经来应天府了。”
果然是来了。
不过也是,她那么舍不得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好侄子,又怎么可能任由他又离开自己去别的地方?跟在赵菁身边是理所应当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当初赵菁来的时候不跟,偏要过了这么几天之后,才后知后觉似的跟过来?
“这也正常,你小姨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自然是舍不得你的,你既然来了应天府,她当然也不能继续呆在浮梁跟你分开,你如今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事业,可要好好照顾她。”
辛柑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人拼事业赚钱不就是那么点目的?自己能过上万事自由的好日子,孩子能赢在起跑线上,长辈能安度晚年,剩下的要是还有就再回馈回馈社会,这一辈子也就到了头了。
不成想,赵菁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内心,突然脸色一变,小脸铁青,皱纹都凭空挤了出来。
“我小姨她不要我照顾,她已经打算嫁给那臭老头了!”
臭老头?
他是在说杨管事?
赵菁他小姨……答应嫁给杨管事了?
辛柑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接受这个事实。虽然刚才就有点猜到,必然是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才会让赵菁有如此行为。但她也只是以为赵菁的小姨吊着杨管事罢了,其实现在也用不着他了,翻脸不认人也都正常。总之怎么着也都不至于真把自己给搭上去吧?他小姨这也未免有点太入戏了。
如果是真的,也不失为一个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美女与野兽的旷世畸恋……
作为一个外人,辛柑都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平复心情,也就怪不得赵菁老是一副气呼呼的表情,像是一夜之间成熟长大了不少的样子。
所以他是为了他的小姨,就这么跟杨管事耗着不肯离开应天府去浮梁。这站在他的立场上想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可理智客观来看,虽然他小姨和杨管事两个人都这把年纪了,但也还是男未婚女未嫁,嫁娶自由,他作为小辈是决计管不着的。
想来想去,辛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劝一劝,年轻人要以赚钱为重,长辈自有长辈福——
不料不远处擂台上像是出了什么事,楼上一阵惊呼,所有人都朝擂台上看了过去。
今日的重点本来就是在擂台之上,旁的都能日后再议,只有这实时的比武,错过了一眼就再也看不着了,这朝代又没有录像,全靠的一双肉眼所见。
辛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擂台上,只见此时打得不可开交的是两个赤膊的健壮男子,一个精壮如蒙古汉子,一个肥硕如相扑选手,两个人滚在一起,一胖一瘦,一黑一白,光是视觉上就已经足够有冲击。
而刚才的全场惊呼正是因为那精壮选手的一记飞腿,十分看得出功夫底子,现在胖子身上还有一块明显的红印。
还真是强者对决,颇有看点,辛柑看得都为之捏了一把汗,精神正紧张,身后禾花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差点没把她吓得跟赵菁刚才那样把自己给呛着。
“他……是他……”
谁?
禾花好端端的惊讶令人不知缘由,辛柑还是只关注台上,此时台上的两个人终于分开了一阵,摆出对阵姿态,于是她再定睛一看,果然就明白了禾花是在惊讶什么。
这黑壮的一方,长得眼熟啊。
不就是自己招来培训家丁的那位师傅吗?
辛柑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与陶花禾花通气,无声的眼神交流中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们都没有看错,这个现在在台上打架的选手,就是之前在辛府打工的教武师父!
家丁被解散了,他也就失了业,万万没想到被逼成了这样,上京来讨生活,辛柑实在是自责不已,下定了决心等到这次比武结束,必定要把他再招回来。
“此人是海选时最让人过目不忘的选手之一,打得又漂亮又有力,今日果然也让对手毫无招架之力,想必最后十名优胜者之中必定有他一席之位。”
说话的还是刚才好心替赵菁擦脸的尚书大人,说完后赵菁也发表了认同观点: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此人招法娴熟老练,必是个练家子,与对阵的只凭蛮力的选手不同,下官也看好此人。”
虽然看着是挺能打,但是他们这样说,辛柑还是觉得有点过头了。
尤其是这尚书大人,他以为自己是谁?他说谁行谁就行?赵菁就算是想说些场面话,也不至于这么奉承人家,自己改天可得好好教一教他过犹不及的道理。
此时大庭广众也不好说,辛柑只能压低声音凑到赵菁身边问一句:
“这到底是哪一部的尚书大人?”
赵菁同样乖巧地低着声音:
“礼部尚书,李大人。”
礼,部,尚,书?
今日自己怎么老是遇到熟人?
没见过面,但是神往已久的也算是熟人。
如果是这位礼部尚书,那么他说的话,自己还真得信。
她是看不懂比武,辛府用来培训家丁的教武师父原来有这么厉害吗?如果他能入选只有十人的优胜者,那么自己之前给他开的那些工资,还想要之后继续招他的想法,倒真是都大材小用了。
辛柑当真是看不懂,就她想这些的功夫,擂台上早已瞬息万变,两个人又掐了起来,这回是一个扳住了一个的脑袋,一个扯住了一个的大腿,看上去虽是静止画面,但谁都感觉得到其中的凝重气氛,不管是谁先放手或是先加重一些,都将打破其中平衡当即决出胜负。
教武师父的情况当真是不太好,那胖子选手但凡再加一点力气他都能被对方给撕了,就连向来都很沉默淡定的禾花站在她身后都一直在唉声叹气,为自己昔日的同事担心。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辛柑是真的开始有点怀疑这位礼部尚书是不是真的次次看人都那么准,万一他看中甄主事只是个巧合呢?又万一那胖子也会是十名优胜者中的一员,并且排在教武师父之前呢?
真是叫人捏一把汗,辛柑刚吞了一口口水,便听得台上一声吼叫,竟是教武师父不知借了什么力,生生把胖子与自己的死局打开了,而后灵活地一转,趁着他血液不畅,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迎面一拳就将其打倒在地。
裁判比了三个数,胖子还没站起来,铜锣就为他响了起来:
“本场比赛,五十三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