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归震撼，能想到这一层上去，也着实令人佩服。
小姨深思后点点头，倘若这佑安郡主真有如此之才，跟着她，可还愁赚不了钱？
“郡主当真是商场上的巾帼英雄，就不知愿不愿意分一杯羹与我和老杨。”
小姨低头一笑，貌似羞赧，实则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不能不开口说这句话。
不过这也不能算是私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人更是如此，士人以读书入仕为一生追求，商人以经商逐利为追求，凭什么哪个就天生比哪个更高贵些？
“说来惭愧，我等活到了这把年纪，不仅是这感情路上刚刚有了结果，从商路上也不能望郡主项背，只能瞧着哪里好了，就凑上来学习学习。不过郡主您也别觉得为难，如今也只是个提议，要是实在不行，就直接说就是。”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
她是巴不得赶紧来几个人投资呢，这边短期盈不了利，再过两天可能就要去跟她爹娘借钱了，那多丢人？杨管事他们看中了这个项目，愿意来投点钱，简直是天降财运，自己回头就要去烧高香拜一拜。
当然不是拜神佛，而是创造了这个世界并且不知为何专门青睐自己的创世者。
“您说的哪里的话？我不为难。也不必瞒您了，说实话吧，这云韶乐看似生意蒸蒸日上，实则我也是强撑着这热闹，实际上啊，手头的资金实在是已经不宽裕了……”
辛柑后面没说的半句话，正是故意给小姨留的一个气口。
把做雪中送炭的好人的机会让给她，让她能够更无所顾忌地张口。
反正这个合作大家一定是会达成的，谁开这口又有什么所谓，早点说破了谈好了才是正经。
小姨听了她这话，立即和杨管事对视一眼，交换意见中既包含了对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表示怀疑，更是包含了如果她讲的是真的，那么他们这一趟可真是来着了的喜悦。
“郡主竟有这等烦恼事。”
说是烦恼事，小姨脸上确实藏不住的笑：
“那么我也就将今天的目的说明吧，或许对郡主您而言，在此时此刻还是一桩好事……我呢，我如今虽然离了浮梁，但产业还在，之前的积蓄也还算丰富，这不是想要在应天府也找点事情做做，然后就正好看到了云韶乐。总之，我是十分看好这个项目，投进去以后也好给我和老杨攒一点养老钱，正想来跟郡主谈一谈给我们这个机会呢！”
一个找好项目投钱，一个有好项目缺人投钱，这下正是一拍即合，菜市场买卖白菜也没有这么谈得拢的，三个人哈哈笑了一阵，这入股的协议也就顺理成章达成了。
至此为止，云韶乐以礼部教坊司为背景支持，以甄主事为首席执行官，辛柑为总裁与董事会主席，董事会人员的组成中则包含了杨管事和赵菁小姨。依然是一个分工明确，井然有序的大公司了。
***
云韶乐免费进房的第二天，辛柑就拉了一个大投资。赵菁小姨嘴上说的虽然谦虚，仅仅是有一些积蓄，实际上她的积蓄可是太丰富了，就拿出来投资云韶乐的就有杨管事累死累活不吃不喝干上十年的钱，要是早知道她有这钱，自己早就去跪在她面前拉投资了，那还等得到现在？
不过既然是人家自己找来的，那她也不必那么客气了，双方平等互利地达成合作就成了，否则真要是自己去求的人，那日后还怎么有脸做杨管事的老板？
想想也是件又惊又喜的事，不过好在在自己无限的运气加持下已经顺利完成，正所谓好事成双，这之后一定还会有好事。
之前为赶进度，天天天不亮就起来监工，如今云韶乐落成，她却想睡回懒觉也睡不着。天天还是那个点醒过来，然后从国公府到云韶乐来，坐在专属自己的小房间里当一个神秘冷酷盯着人来人往的老板娘，这就是辛柑最近最喜欢做的事情。
今天是第三天，也就是免费开放的最后一天，爱捡便宜的人果然都抓紧最后关头全来了，门口的队伍排得比往日更长，还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值得惊喜的事情。总之有了昨天的经验，辛柑今天是从早晨就相当期待地呆在她的小房间里看着楼下，看着看着，这不果然就又来了个熟人。
来的人还跟昨天来的两个人还有点渊源，算起来如今也已经是杨管事的侄子了，赵菁穿这一身灰突突的便服就来了。
虽然说现在是下了朝，穿什么便服是他的自由，可是如今总归是朝廷的一个三品官，他小姨又是那么一个大富婆，还穿得跟之前在浮梁时的小苦力一样，未免也是有点不合适。
辛柑倒是也想着下次应该去向他提醒提醒，可又觉得艰苦朴素嘛，毕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自己要是专门去提醒反而显得刻意，况且如今自己的人设应该是往人狠话少的高冷女富豪去靠近，又怎么能够轻易去和小辈讲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呢？
没错，如果事业和人情味只能选一个的话，那她一定是妥妥选择前者的人，感情算什么？能当饭吃？相信赵菁也是跟自己一样的人，这穿衣服的方式就是一种显化现象，完全体现出了他也是个自断感情线的少年。
辛柑对于赵菁应该是和自己一样没有感情的孤寡命格这件事情坚信不疑，就算他来云韶乐，也只会往大约是和什么人约好了来谈项目的方向去猜测，万万没想到赵菁并没有跟任何人约好，来了这儿，也是直奔四层顶楼的某间房去的。
当初教坊司旧址共有三层，辛柑又加盖了一层，除了可以容纳下更多的房间和伎人，也是为了用以区别，从二层开始，是乐技一般的伎人，多演奏宫廷乐曲来留住第一次来云韶乐的新客。第三层的伎人则更好一点，虽然演奏同样的乐曲，但也能听出不同之处来，自然，点歌的价格也更高一些。到了第四层，一共只有十来个房间，其中最大的一个还是辛柑自留的，十来个房间也从未满过，能在这里演奏的，那都是教坊司里数一数二的伎人，这些伎人当然不好请，受王孙贵族的延请也都忙不过来，全靠甄主事一直从中调和，才总能让不忙的伎人过来。
不过其中也有固定在的，这个伎人就颇有些特殊，辛柑崇尚放权，云韶乐所有的伎人都为首席执行官甄主事挑选，唯有这个伎人，乃是辛柑在很早的时候就亲口所点。
云韶乐长期延请，从此不再参加任何王孙贵族的宴会。
独得辛柑如此青睐，除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毓琉璃，其他的还能有什么别人？
虽说，这拼事业之人薄情寡义是标配，但是如果能有一个人又好看又乖巧，只需要花一点点的精力和金钱去宠着，就能还给你远超出投入的体验感受，那这就是值。古代有钱人喜欢追角儿，以及现代人喜欢追星，都是这个道理，虽然是有一些糟粕的成分在，可是既然世界上衍生出了这样的行业，那么就证明它必然是一个真理，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可以在适当的范围内偶然为之。
毓琉璃作为教坊司可以说是最好的伎人，以及辛柑一眼相中的人，自有她的独到之处，就算是赵菁，实际上这一趟来云韶乐也是为了她去的，并且也已经被她视做了目标。
四楼的房间里都没什么人，应该说这整一层都没几个人，通常在二三楼就已经挪不开步了，没有几个难伺候的会有机会来到四楼。赵菁熟门熟路到了毓琉璃门口，一推门，里面帘子后面的人都有些惊讶有人来。
可既然有客人来，她受人之命，终人之事，提起气来张开了嘴正要唱，不想越看帘外的人越眼熟，直到走到自己面前，仅隔着薄薄一层纱帘，明明白白地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小赵大人么？
可今日，怎么穿着这身……破衣服？
赵菁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了，但绝对算不上破，只不过毓琉璃无论是做大小姐时，还是沦落为伎人之后，穿的用的都没有差过，故而见了赵菁今日的这身衣服，说是破衣服都已经算她口下留情。
原来是他。
他原来这么没钱吗？
想想也是，一个三品官的俸禄能有多少？他那傻样子又不像是会贪的，平日里招呼招呼同僚，这些俸禄就已经所剩无几。
真可怜，那今日他来这儿，自己还真不好意思收他太高。
“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他既不主动认自己，那自己也不认他，毓琉璃继续将准备要唱的曲子唱下去，赵菁听了两句后一默，代入自身一想，还以为她是在故意埋怨自己，才算是开口认她。
“琉璃姑娘，上次见面还是在教坊司，未曾想今日见面就是在云韶乐。”
最后一字的尾音尚还绕梁，琉璃在帘内一沉默，复又笑了出来：
“我们伎人就是如此，没什么好奇怪的。”
之后又是一段长远而尴尬的沉默，还是她又补充上一句：
“小赵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
赵菁坐到边上的凳上，虽然是穿着旧衣服，但整个人的气息早已与之前截然不同。这几个月，绝对是他人生中成长最快的几个月，以后也不可能有比这几个月更让他刻骨铭心的了。
“你之前说，我要是你弟弟如何如何，可是我问你，对你们而言，如果是弟弟，是不是就不该想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