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柑虽然是一个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近人情的女企业家,但其实还是很通情达理,很会换位思考的。尤其是被陶花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的这么一来之后,不反思,也得开始反思了。
反思来反思去,再次得出结论,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阙昭身上,或者说,出在自己对于阙昭的态度上。
因为他生气,是因为心里还有他,同理,因为他产生的任何情绪,都是这个原因。
来就来,谁怕谁?只要自己眼中没有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想通这一点,她辛柑还是那个冷艳无情的女企业家,出现在会客厅里,看着阙昭跟一群对她俯首称臣的同龄男性站在一起,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你也有今天的爽感。
不管是不是他自降身价,总之,此刻能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已经让自己尝到了一点点碾压他得到的甜头。
“诸位请坐,今日劳烦各位走一趟虽是有要事相商,但大家都是同龄,又是世交,不必拘礼……”
几位公子倒是真不拘礼,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唯一尴尬的就是全场还有一人站着,还十分显眼地站在中央,尽管他自己脸上泰然自若,可却叫边上的人看着都觉得尴尬。
辛柑倒是不尴尬,但是最损:
“呦,怎么有一位公子没位子坐?陶花,我不是叫你放了二十把椅子吗,这是怎么回事?”
陶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小姐的明知故问,十分艰难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也只能囫囵解释反正跟她没关系:“我是放了二十把椅子,小姐您数数?”
辛柑损到了家,还真数了起来,数到二十的时候更是捂着嘴做作到极致地惊道:
“还真是二十,那是怎么回事?莫非……在座的有哪一位,是未受邀请而来的?”
阙昭自知,要逼不出他主动开口,辛柑大概还要飙好长一会儿的演技,为了大家的时间着想,还是他主动一些吧。
“是我,未受辛柑小姐邀请,不请自来。”
一群人的眼神都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并且从同情变成了问责。他们几个互相之间都相熟,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怎么来了一张生面孔,只不过看他穿得贵气逼人,又不是和他们一样的风格,只当是新来的外地商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个浑水摸鱼的家伙!
“你谁啊你?”
“就是,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快离开!”
“……”
年轻人可不讲什么武德,既然不是他们的人就趁早离开,偏偏此人脸皮极其之厚,就是不动一下脚步,甚至还直勾勾地盯着辛大小姐。
怎么?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莫非还想觊觎辛大小姐?他也是想瞎了心,人家辛大小姐可是与国公府有婚约的,连他们都不敢肖想!
“不过凭着辛府与国公府的关系,我来串门,应该算是合情合理,至多是来得不巧,遇上了小姐繁忙之时。不妨事,我在边上等着就是了。”
辛府与……国公府的关系?
这人究竟是谁,他们好像有了一点头绪,莫非还真,真是——
“小公爷?”
在座的二十位公子刷的一下都傻了,他们竟然对着小公爷说出了让他离开的话?从刚才到现在,还都是他们坐着小公爷站着?
完了完了,这是要出大事!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竟对小公爷无理,还请小公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二十位公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就是鞠躬低头,光是腰间佩玉的声音就响了一屋,这场面只有她在奢侈品商店刷了几百万之后出门的时候才经历过。
辛柑简直要被这些富二代的态度气疯了,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有必要吗?
阙昭不过就是仗着他的身份,之前是知识分子世家,现在是皇亲国戚,认准了对自己降维打击是不是?
“大家都是同龄,又与辛府是世交,对我也不必拘礼,都请坐。”
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就往辛柑的方向走,坐在了她边上的主位,这一坐大家才敢坐下,望向他们二人,果然像极了一家之主。
只怪他们没有见过小公爷,才闹出了这种事情,还好小公爷宽宏大度。
前些天小公爷和辛大小姐穿街而过的事情钱塘地区都已经传开了,当时没能亲临现场,今天倒是见到正主了。原来,这就是小公爷,原来辛大小姐和小公爷当真不和,当着他们这么多外人的面都能给小公爷难堪,小公爷竟还不敢发作,莫非小公爷有那方面的问题是真的?否则也不必如此宽宏大量……
大家当面不敢八卦什么,可眼神中早就已经将内心想法出卖,辛柑万万没想到自己吃瓜吃了一辈子,这有朝一日,瓜竟然是她自己。
然而她已经下过决心,不会和阙昭计较,他做任何事,自己全当看不见听不见。
这么一想,心态也就开阔多了。
“还是说回正事吧,此次劳烦大家,是我有一个大胆倡议,在座各位的家中,都是临安府赫赫有名的商业大贾,我们何不强强联盟,携手共赢。日后互帮互助自不必说,我知道各位做生意,都免不了买货卖货,一路上动辄十天半月,艰难劳苦,还有匪徒之忧,若请镖师,费用过高。我的想法是大家共同出资成立商会,每年上交会费,会费用于豢养家丁,日后不管是运送货物,亦或是店铺安全,全都由商会负责,如此一来不仅费用低廉,大家的安全也都有了保障。”
年轻人的优点就是脑子活络,又都是商业世家,她的意思一说出来大家就都明白了。好处他们都知道了,但存在的纰漏他们也听出来了。
“辛大小姐的想法当然好,但是这豢养家丁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由谁去做?怎么做?即使定下之后,这其中至少也有月余的功夫。”
他们这些富二代能想到的事情,自己作为富一代还能想不到吗?
“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好了,也已经替大家做好了,我这后院里就有一位武状元的弟子做师父,手底下有二十个堪当重任的家丁,一批一批地更在训练之中,只要各位愿意,明日便可任由各位差使。”
“如此……既然辛大小姐替我们先行都想到了,我们又岂有不跟随的道理?”
“大小姐慷慨大气,一呼百应,我们作为男子自然紧随其后!”
“敢问大小姐所谓的会费需要几许?我们也好尽快回家取来。”
虽说这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他们身为男子必须要赶上的想法有点古旧,但在这个朝代中根深蒂固,就算是现代也同样余毒未清,并不是现在该计较的重点。
辛柑先向大家的赏脸表示感谢,接着说出有关于会费的细节:“一月五十两,若按年交,免除两月费用,即五百两。”
此言一出,几位年轻公子的脸上不知为何,突然一个个的都冒出了一种……
嗯,轻松的表情?
“五百两,不多不多,我今日正好带了,还请大小姐收下。”
一个五个手指带了六个各类宝石戒指的富二代,直接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双手捧着向她递上来。这么一来,剩下的几个也都一一效仿,从身上、袖口、钱袋里掏出钱,排着队向她送上五百两。
辛柑未及回神,接是接下了,对于这些富二代们的过分爽快却不得不善意提醒:
“诸位真的不需要再回去同家人商量一下吗?”
公子哥们大气痛快:
“不用,五百两的事情,我们都能做决定。”
到底是富二代,不知道赚钱的艰辛,换做是她,再有钱都不敢花得这么随性,此等心态真是令人羡慕。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说话间门外有人前来通报,说是酒菜已经备齐,老爷夫人也已经从正房动身前来,要是他们这边好了,即可前往隔壁入席。
这通报的人来得也是正巧,她钱都已收齐了,跟他们再呆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倒不如把寒暄的事情交给她爹娘,她轻轻松松吃个饭就行。
“既如此,还请各位移步。”
“好好好,可千万莫要让伯父伯母等我们。”
这一桌酒菜,是辛柑一早就备下的,虽然早也知道阙昭要来,但本来故意没有准备他的份,不想下人太机灵,听到了前厅的动静,替他也都准备齐全了,不仅如此,坐次还安排在自己身边,辛柑只想轻轻松松吃饭的希望算是打破了。
主位上是她的爹娘,一贯的富丽堂皇,慈眉善目,犹如两尊塑像。论起泰然不动这一点辛柑还是十分佩服二老,陶花告诉自己,去向他们报告今晚有这么一场酒宴的时候,二老竟然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唯一的表情也只是在听说阙昭也来了的时候,稍稍一惊动,随即也就恢复原貌了。
能够匹配到这样一对爹娘,真是她女主身份的又一力证,需要的时候,能替她劳心伤财。不需要的时候,一个字都不带过问的,甚至于每天只知道跑到各处去过二人世界,连见面都不是经常能见到。
钱多话少,着实完美。
“今日小女请诸位前来府上,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看在我二人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世叔哪里的话?大小姐聪慧大气,处处替我们大家着想,为大家的互惠共赢操劳,是我们要感谢大小姐,还要恭喜二老,能有如此一位千金,更要恭喜小公爷,能有如此一位贤内助。”
能说出这种话来,一看将来就是能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的,辛柑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学了好几年才学会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们却是与生俱来,这上哪儿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