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辛柑心中真叫一个张牙舞爪,百爪挠心。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啊?
本以为是陶花和禾花她们红鸾星动,怎么?原来真正动红鸾星的人竟是自己吗?
阙昭这副样子,真是叫她有点措手不及。
正经回答他的话,显得有些太过正经刻板,如果顺势也开玩笑地调侃一句,又显得自己太过漫不经心,倘若选择无视,就这么沉默应对,又好像不太礼貌似的……
不管怎么回答都不是正确答案,既然如此,就干脆全都不管,直接说出此刻她心中真正想说的就行。
此刻辛柑最想说的,便是装傻充愣地问阙昭:
“你会什么?酒后乱性?不可能吧……”
自己明明记得他压根是不会喝酒的,又何来酒后乱性一说?
阙昭酒后乱性并不成立,故而他的这句话就更加发人深思,细思极恐。
但要说辛柑听不懂吧,那绝对是假的,她再怎么着也是个成年人,虽然当初直到跟他谈婚论嫁之前都没有经历过一次轰轰烈烈甜甜蜜蜜的恋爱,但是光看身边的人,电视剧里面演的,也该知道这句话是一句彻彻底底的调情。
只不过她没有经历过——应该说,没有在他身上经历过。那些单方面想要跟她调情的人都不算,对于阙昭,她是绝对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的。
以至于太过出乎意料,整个人都傻了,虽然回了他一句,但也是浑身僵硬双唇打颤地回出来的,要说是否经过大脑,那答案基本为否。
害她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企业家变成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的罪魁祸首,此刻倒是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还不知道就自己这一句话或许对大炘的商界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甚至于还想再来一句。
“为什么我就不会?对于你,我已经做了太多以前自以为绝对不会的事情。”
这下辛柑是真的没法回。
一时大脑宕了机,思绪反倒是到处乱飞,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种感觉,就很像是考场上遇到做不出来的题目的时候,越是做不出来,思维就飞得越远,天文地理古今中外什么知识都来了,就是没有一点解题的思路。
比如她现在就正在回想,以前阙昭也不是没有这样突然抽风过,自己当时也只是很顺当地把他当成抽风而已,可今天怎么就这么当真?让自己就这么陷进去了?
再仔细想想,最近一次是在国公府的中秋宴会上,阙昭还曾经抽风突然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过,自那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再发过病了,大约是自己以为他病情好了,结果今天突然发作,才接受不了的吧。
对自己突然表白突然求婚什么的,辛柑强烈觉得这是一种精神疾病,得治。
“额……”
此话大可不必。
辛柑颇想对阙昭这样讲,其实是早就想说的,只是之前每次都是他撩完她就跑,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今天坐在这奉天殿之中,他们谁也跑不了,如果想要摊开来讲,倒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她一直都想劝他可以收敛收敛了,或许在这个世界之中,辛柑这个角色与他靖世子阙昭之间是有一段姻缘,但是,如今辛柑是自己,不管他们之间曾经是青梅竹马,曾经是媒妁之言都好,都与她无关,她皆不认。
辜负了别人的一片深情也好,自己总不能为别人的感情买单,就这么接手了这段姻缘,倘若真是这样,那么不仅对别人不公平,更是对自己不负责。
可是想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听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就得让他先明白她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人,解释清这一点,倒是比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他更加困难百倍,想了一想,也只有先把对方灌个半醉这个办法了。
她的解释本来就跟喝醉酒的人说的话似的,所以想要让阙昭理解,也只有让他先醉。
“别说这些了,来来来,还是先喝一杯吧。”
御宴之上又岂会只有一种酒?那脑儿酒固然是今天的一种,但更多的也就是作为一种先皇的象征罢了,其余的还有许多其他好酒,其中最有意思的便是一种叫做羊羔酒的。
到了现代早已失传了,不想在这大炘竟然能有,辛柑也只是在古籍《遵生八笺》中看过一眼,对此印象深刻,苦于无法复原。
据说其真实历史相当久远,具体制法为取米一石,浸出浆后再取肥羊肉七斤,酒曲十四两,将羊肉切成四方块形,煮烂后再放入一斤杏仁同煮,最后去掉羊肉,留下汤汁,与米饭、酒曲拌匀,加木香一两酿制,十天之后,羊羔酒酿成。
书中对于其的形容为味极甘滑,辛柑实在想像不到那究竟是怎样一种风味,今日有缘见得,让宫女先给阙昭倒了一杯,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尝。
酒从壶里一倒出来,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脂香,不像是酒,倒像是什么醇厚的汤头,一看就是大补,想来这种酒就算是喝醉了也伤不了身。
于是辛柑便婉声劝了起来:
“这一杯是补偿刚才我们都没有喝那脑儿酒,为了今日的十名优胜者,以及大炘天下归心……世子请!”
阙昭自然没有想到辛柑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本来他是好不容易才跟她说出那些话的,结果人家硬是不接,反而还要劝他酒,他能怎么办?还是先顺了她的意思,然后再循序渐进地慢慢说吧。
“请……”
两人隔着些距离一碰杯,辛柑喝酒一向以来都是一口闷的,一则再难喝的酒一闭眼睛也就都灌下去了,二则此种喝法一上来就能把别人震住,接下去劝酒也都要在心里好好地想一想才敢了。
只是未料她放下酒杯,阙昭竟然也正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里面早已经一滴不剩,辛柑不由瞪大了眼睛,他这是……也一口闷了?
厉害啊!
本来还以为他不会喝,所以搬出了这么大的借口来压他,没想到这么痛快一饮而尽,要早知如此,自己也不必说这么多了。
随即让宫女再倒一杯,这一回她什么劝酒的话也不说,直接就是请。
阙昭竟然也还不畏惧,端起酒杯,作势与她一干。
“请。”
可以啊!
第二杯也干了?而且干得还比自己都干净,并且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无师自通的,都知道喝完之后将杯子倒过来表示一下他喝得有多干净了。
并且此刻的状态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已经喝了两杯,完全没事儿人似的。这酒虽然是放了羊肉杏仁等东西,度数应该不会太高,可喝下肚去却是上头得很,想来是里面的东西利于发散,故而这醉意也就来得快。辛柑干了两杯,都已经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可阙昭就是八风不动,甚至还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这样子,是让她不舍命陪君子也不行了。
她还就不信了……
喝就喝,在酒桌上实打实练出来的自己还能比不过他了?
于是乎他们身后的宫女就开始不停地添酒,她也没有想到啊,明明是祝贺武状元的宴会,为什么靖世子和佑安郡主会这么高兴?可她只是个宫女而已,不敢多嘴,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们满上。
已经第十多杯了。
辛柑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景物都在发黑旋转。
还好宴会上气氛自由,喝到后半场大家都开始走动起来,故而他们喝得东倒西歪也不算扎眼,但也因为太过自由了,本来还可以扶一扶她的陶花禾花也跑到了不知哪里去,没有人照看她,于是在喝到第八杯的时候,辛柑就已经坐不住往边上一倒,然后被人一拉,拉倒了一个可以倚靠的怀里。
其实确切地说,喝得东倒西歪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阙昭看上去不仅依然正常,甚至还能够在看到她倒来倒去的那一刹那雷霆万钧地出手,把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到自己怀里来。
辛柑只觉得自己倒入了一个软绵绵的温暖地方,勉强地睁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明明还是平视的人,现在就变成仰视了。不过,看他的样子,眼神也已经开始迷离了,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
最多,还有三杯的量。
三杯……
“倒……倒酒。”
这时候还想着喝倒对方。都说男人胜负心强,女人也是一样的。今天可算是被她发现了,或许他其实是个喝酒的奇才,只是从前一直在隐藏实力而已。很好,那今天自己就要探探他的底。
至于她本来是想要干什么的?
哦对,她想要跟阙昭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中的人,好让他能够理解为什么自己不能接受他,可是……喝到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张嘴了,说出来的话也是未经语言组织的,
没办法,她今日看样子也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先把他喝趴下再说……
宫女也不记得自己已经是第几次斟了酒上来,不过这一次却被靖世子给拦下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无需再上,宫女亦是感恩戴德,退到了一边去只管站着。
她都喝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一开始是怎样想的,竟想着要将他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