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武状元大赛胜负已决,现公布十名优胜者,第九名……第二名,蒙古选手侗刺靼刺,第一名,太原选手,武丁,即本届武状元,赐麒麟服,封镇国将军!”
武状元受御赐麒麟服,这是一向以来的规矩,没什么好惊讶,但是后面还说了一句,封镇国将军,这就让辛柑觉得好生惊讶了。
要知道镇国将军可不是个官名,而是个爵位,自己当初的县主爵位都是为国家做出了那么大的科技贡献才得来了,武丁区区一个武状元而已,哪有刚当上武状元无功无劳就被封爵位的?
于礼制而言实在不合,不过他们这个皇帝似乎是挺喜欢到处封赏,是个用现代眼光看也非常有魄力的领导,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自有自己的考量,不该由自己去操心。
武丁等十名选手再次登上擂台便是领奖,从此之后扶摇直上,最不济也能混个锦衣卫当当,总好过在家里辛辛苦苦一辈子。科举制度就是这点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世袭制封建社会中唯一的普通人翻身机会。
受完了奖,这十名优胜者便直接被请去赴宴,于输掉的十来名选手而言,这种心理落差确实实在是太大了,在台上明明只差了一招半式,结果就是一个滚蛋回家,一个青云直上。也难怪自古以来有那么多考着考着就疯了的士子,辛柑如今亲眼见着了这其中的残酷性,才明白有时候真的不是人太脆弱,而是现实太残忍。
确实残忍,所以她早就已经不信命了,只信自己勤劳的双手。
***
后来的宴会辛柑本不想去,云韶乐那里她还得看着呢,虽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是个坐在那里盯梢的角色,但是作为总裁和董事会主席不都是这样的吗?
不过谁叫他们皇家盛情难却,李澹好说歹说非要帮他表哥拉上她,还有陶花禾花,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撺掇自己去。
若是要猜,还是很好猜的,她们俩必定是各自为了心里的那个人,想要多和李澹与武丁见面,要是自己还不听她们的,断了这两段姻缘,只怕都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今天晚上就能被她们暗杀。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她还是去吧。
宴会就设在奉天殿之中,作为宫中用以行重大典礼和接受百官朝贺的大殿,后世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做金銮殿。这便好理解了,士子殿试文状元就在于此,武状元在此赴宴,也是名正言顺。
真到了奉天殿里面的宴会,皇后也不得不来参加,不过国公府的二老倒是仍然不在,想必也是没有料到她今日会来,就这么完美错过,真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他们座次的安排也还算随意,毕竟今晚主要是十名优胜者们的场子,他们按照名次坐好就行,至于辛柑他们,这种场合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了,爱坐哪儿坐哪儿就行。
宫里的宴会,大大小小总不过就那规矩,大家落了座,然后皇上说两句话,下令开席,就能随意吃喝了。要说当今圣上,政策也真是算得宽松,是个和善的明君,倘若是在她那个世界之中,至少也能和明仁宗比一比。这样的一国之君,放在和平年代就是百姓社稷之福。
若不是他一改先皇的苛政,又哪来如今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天下英才尽收囊中?如此盛世,在未来都是难得一见的,虽然离开了自己生活的世界,但能够来到这样一个世界之中,也是辛柑值得庆幸的事情。
开席后先倒御酒,辛柑之前就听说,今天的酒有些特别,故而在宫人们一一斟上时多看了两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顿时有一点接受不了。
在她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之中,酒这种东西,再怎么着也应该是没有杂质的液体吧?可是宫人们此时舀在她碗中的是些什么?
没错,都不是倒的酒,而是跟羹汤一样舀出来的,还正在冒着热气。
仔细看看里面的东西,竟然都是些肉圆、馄饨、鸡蛋一类的食材,虽然闻着也有酒味,但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加了酒的肉汤。
辛柑实在看不明白,好在皇上在上面解释了一下:
“此乃脑儿酒,是将肉及杂味置大碗中,注入热酒而成,可用以冬日为诸位暖身避寒。除此之外,脑儿酒乃是先帝亲征之时所创,冬节以此酒赐于将军甲士,以示关怀。故而今日朕以脑儿酒慰问各位,正是效仿先帝爱才之意,愿诸位他日亦能成为我大炘之猛将!”
皇上都开了金口,座下之人当然是要赏脸地干杯,这种时候别说是脑儿酒了,就算是鸩酒也得往下灌。
辛柑不由心生佩服,能把这么黑暗的东西一饮而尽,这几位可真不愧是猛将……
不过,她又不想做猛将,就没有必要喝下去了吧?
看着面前碗里面浑浊还泛着油花的脑儿酒,她的脑仁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颤抖着假装端起了碗,但嘴却是闭得比喝毒药还紧,不断地往周遭去打量,这么恐怖的东西,总不至于只有她一个人喝不下去吧?
可是离她最近的左右两个,李澹居然见多识广,早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了下去,碗干干净净地放在了几上,真是个以身作则不浪费的好太子。
还好还有另外一边,再看阙昭,还好还好,他倒是跟自己一样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真是难兄难弟,辛柑不由偷偷问道:
“你也喝不下去?”
阙昭也没直接回答,但看上去似乎比自己还要不能接受,自己姑且还能皱眉看一眼这碗汤,但他却是全程连看都一眼不敢看,最终闭了闭眼,顾不上什么欺君犯上的罪名,完完整整地把碗又放了下来。
“不能接受就罢了,不必强迫自己去做接受不了的事情。”
说得像是在开解她,要不是他自己也喝不下去,辛柑可能真就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了,还不是在替自己说话?
算了算了,至少还有他垫背,自己喝不下去也就不算什么了。
还好宴会上人多,注意力又都在今日胜出的十名选手身上,对于他们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根本没有功夫去关注,少喝一口酒又能如何?以皇上开明的性格,还真能怪他们不成?也就是为了一个效仿先皇爱才的好兆头而已,倘若当今圣上真的爱才,才不会为此怪罪他们这样的人才。
只有名不副实的,才会总求助于什么好兆头,一点儿违背了心意就要大动肝火,真正的明君看的是功绩,这些虚的假的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好领导也是如此,比如说她,什么时候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去怪责手底下的人?她只会在乎她们的终生大事罢了。
既然宴会的重点在于十名选手,那么他们这些充当背景板的人就自由发挥罢,闲坐无事,辛柑又将罪恶的目光投向了陶花与禾花。
她实在是十分好奇,她们二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着自己有外心的?
尤其是陶花,怎么就将眼光投向了李澹的?
不过要是直接问她,就算是嘴碎的陶花,可能也不是很好开口,与其如此,还不如旁敲侧击,问问别人。仔细想想陶花和李澹,有接触的机会并且自己没有看见的,也就上次在秦淮边的那艘船上了吧,反正当日那艘船上的人此时都在,她随便拉一个来就能问。
李澹也是身在八卦之中的人,又是个沉默白莲花的性子,只怕也不好开口,还是问对自己知无不言的阙昭来得实在。
“我说……”
辛柑压低了声音,又凑到阙昭身边,生怕被陶花她们听到,不想这姿势在外人看来就容易造成另一层误解。
八卦他人者,恒被他人八卦之。
“那天在秦淮河的船上,我喝醉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阙昭也没料到她突然会朝自己靠过来,并且还以一种说不出来的暧昧神情问他这种问题。
小脑瓜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自动往别的地方想了过去。
“我……我们什么也没做。”
……
辛柑发了一会儿怔,才反应过来阙昭这是什么意思。
再加上他这含羞带臊的表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鬼啊!
他以为自己在问什么?那日她喝醉之后,他们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他怎么能想歪到那种程度去?
诚然,设身处地地在想一想,似乎这么误解也是有道理的,但是,他怎么就不能也设身处地地从她的人品出发想一想,自己的酒品那么好,怎么会怀疑自己喝醉之后做出什么非分举动?
怀疑别的可以,但是怀疑自己的酒品,绝对不能忍。
“你,你在说什么!我酒品可是很好的,才不会酒后乱性呢!”
辛柑小声地咬牙切齿,脸上也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红了起来,还好此情此景,别人看了也多半只会误以为她是喝多了脑儿酒上头,哪怕她压根就连一口也没有动,还好好地放在眼前变凉。
憋着说完这一句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哪里还有心思八卦别人?自己就已经足够社死了。
本以为,像阙昭那样的正人君子,佛系直男,在引发这种尴尬话题之后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感到极度的尴尬,可是辛柑绝没有想到,阙昭他看着羞涩归看着羞涩,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惊人。
用余光可见他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沉着声音来了一句:
“我怕我会。”